贞元八年的长安,科举放榜那天下着毛毛雨。42岁的孟郊蹲在考场外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准考证,眼泪落在青石板上——这是他第三次落榜了。
前两次落第还能强撑着说“再来”,可这次,鬓角的白霜都被雨水打湿,他盯着榜尾最后一个名字,觉得连长安的风都在笑话他“老不死的穷书生”。
就在他缩着脖子,准备躲进巷口的破庙里避雨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孟郊抬头,看见个穿着洗得发白青布衫的年轻人,眉眼亮得像刚磨过的剑,手里拿着张写满字的纸,笑着说:“先生可是武康孟东野?我叫韩愈,刚读了您的《长安羁旅行》,写得好!”
那年韩愈才22岁,虽没中进士,却凭着《原道》在长安的文人圈里小有名气。他不管这些,蹲下来,把纸递到孟郊面前,纸上是他刚写的《长安交游者赠孟郊》:
“陋室有文史,高门有笙竽。
何能辨荣悴?且欲分贤愚。”
雨水打湿了纸角,韩愈用袖子擦了擦,大声念:“那些高门大院里的笙歌算什么?您屋里的书和诗,才是真宝贝!”
孟郊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就红了眼——在长安这几年,落第后有人笑话他“不知好歹”,有人劝他“认命回乡”,还是头一次有人把他的“穷”和“诗”当宝贝。那天,两个差了17岁的人,蹲在老槐树下,就着雨丝,聊了一下午。从武康的柴门,聊到嵩山的茅庐;从科举的憋屈,聊到写诗的快活。雨停时,孟郊拍了拍韩愈的肩膀:“你这小子,懂我。”
这一懂,就懂了一辈子。他们的友情,不是长安城里常见的“酒肉之交”,是两个寒士在泥泞里互相搀扶的暖,是两个诗人在诗坛上彼此成就的光,是中唐文坛最动人的“忘形之交”——不管年龄差,不管地位变,你我都是“尔汝”相称的知己。
贞元八年的那场雨,成了孟郊和韩愈友情的起点。可真正让他们“铁”起来的,是科场里的互相打气——两个都憋着一股劲要“逆天改命”的寒士,成了最懂彼此的“科场战友”。
那会儿韩愈住在长安城西的破客栈里,隔壁就是孟郊的住处。每天天不亮,两人就一起去客栈后院的老榆树下背书。孟郊眼睛花,韩愈就念给他听;韩愈写文章卡壳,孟郊就递过旧诗稿:“你看这句‘冷露滴梦破’,当初我改了十遍,你也别急。”
贞元八年冬天,韩愈要去考进士,孟郊特意煮了锅稀粥,就着咸菜,陪他熬夜。韩愈写《进学解》,写到“业精于勤,荒于嬉”,自己都觉得泄气:“要是再考不上,我就回河阳老家种地了。”
孟郊放下粥碗,指着窗外的老榆树:“你看这树,去年冬天冻得树皮都裂了,开春不还是发芽?咱们俩,就跟这树一样,不能认输。”
转年春天,韩愈中了进士,骑马游街那天,特意绕到孟郊的住处,把他拉上马:“东野兄,跟我一起去看长安的花!”孟郊坐在马后面,抓着韩愈的衣角,看着街上的人欢呼,就想起落榜时的狼狈,眼泪又差点掉下来——韩愈回头,笑着递给他一块糖:“别急,明年你肯定中,到时候换你带我游街。”
果然,贞元十二年,46岁的孟郊第四次参加科举,终于登第。放榜那天,孟郊疯了似的跑到韩愈家,拍着门喊:“退之!我中了!我中了!”
韩愈穿着单衣就跑出来,一把抱住他,两人在院子里又哭又笑,像两个孩子。那天,韩愈买了两壶劣酒,一碟花生,陪着孟郊喝到天亮。孟郊醉了,反复念“春风得意马蹄疾”,韩愈就跟着和,念到嗓子哑了,还说:“东野兄,我就知道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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