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里的相遇,让他们看清了彼此的“苦”——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都靠读书拼前程,都懂落榜的疼,都懂坚持的难。韩愈后来在《孟生诗》里写“孟生江海士,古貌又古心”,把孟郊比作“卞和献玉”,说他早晚能被人认可。这哪儿是写诗,是把孟郊的委屈和志气,都揉进了字里行间;是告诉所有人:我韩愈的朋友,不是“老落第”,是藏在民间的“真才子”。
如果说科场知己是“同病相怜”,那诗歌理想的共鸣,就是孟郊和韩愈友情的“定海神针”。他们就像两块磁铁,一碰到“写诗”这事儿,就紧紧吸在一起——都讨厌中唐那些“花里胡哨”的浮靡诗风,都觉得诗该写“真”,写“疼”,写“心里的不平”。
贞元后期,两人干脆拉着一群志同道合的诗人,搞起了“韩孟诗派”,喊出“陈言务去”“词必己出”的口号——简单说,就是别学那些老掉牙的套话,要写自己的真心话,哪怕写得“怪”,写得“硬”,也比装模作样强。
他们最常干的事,就是“联句”——你写一句,我接一句,像打擂台似的,看谁的句子更奇,更有劲儿。元和元年的一个冬夜,韩愈和孟郊住在洛阳的小酒馆里,外面下着雪,屋里生着小炭炉,两人就着酒,写起了《城南联句》。
韩愈先起头:
“竹影金琐碎,泉音玉淙琤。”
孟郊眼睛一亮,接道:
“琉璃剪木叶,翡翠开园英。”
韩愈一拍桌子:“好!”又写:
“孤鸿迷鸟道,万马失前程。”
孟郊喝了口酒,眉头一皱,接:
“蚁穴何时休,星槎几时还?”
就这么一来一回,从天黑写到天亮,写出了154联的长诗,还发明了“跨句联法”——韩愈写第一句,孟郊接二、三句,韩愈再接四、五句,像两个人跳双人舞,节奏严丝合缝,谁也不抢谁的风头。
酒馆老板早起开门,看见这俩人大半夜不睡觉,围着桌子写诗,地上扔满了废纸,炭炉都快灭了,忍不住叹:“你们这哪是写诗,是跟字拼命啊!”孟郊笑着说:“不拼命,写不出心里的话。”韩愈点头:“对,诗就得‘刿目鉥心’——像用刀子把心剖开,把最真的东西掏出来。”
除了“奇崛”,他们的联句里,藏着最软的友情。还是那个冬夜,写完《城南联句》,两人都累了,孟郊看着窗外的月亮,随口念:
“我心随月光,写君庭中央。”
韩愈没多想,接道:
“月光有时晦,我心安所忘。”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孟郊是说“我的心跟着月光,飞到你家里”,韩愈是答“就算月光暗了,我心里也不会忘了你”。
没有“兄友弟恭”的客套,没有“久仰大名”的虚话,就两句简单的诗,把“我懂你”三个字,说得明明白白。后来孟郊回忆起这事,总说:“退之这小子,肚子里的话,比我自己还清楚。”
他们的友情,还是“互相成就”的。韩愈是孟郊的“伯乐”——孟郊中进士后,没人知道他是谁,韩愈立刻写《送孟东野序》,到处给人看:“孟郊的诗,比魏晋的高山还厉害!”后来孟郊没官做,韩愈又给宰相郑余庆写推荐信,把孟郊的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的诗‘横空盘硬语’,字字都有劲儿,这样的人,该当官!”最后孟郊能当上溧阳县尉,全靠韩愈这封推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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