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却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慕容云泽对权力的渴望,觉醒得如此之早,如此之强烈,甚至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偏执,这比她根据书中轨迹所预想的,要快得多,也…危险得多。
景和十一年,中秋。
宫中大宴,邀群臣及家眷共庆佳节。相府自然在受邀之列。夏玉溪得知消息后,心中便存了一丝隐秘的期盼。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真正踏入皇宫深处,或许…或许能离他更近一些?
皇宫的巍峨壮丽远超她的想象。朱墙金瓦,飞檐斗拱,在月色与无数宫灯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恍若仙宫。宴席设在御花园的琼华台上,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身着华服的宫娥穿梭其间,奉上珍馐美馔。皇子公主们端坐在特定的席位上,锦衣玉带,言笑晏晏,一派天家气象。
夏玉溪跟在母亲和姐姐身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皇子们的席位。大皇子慕容云宏已十五岁,身量高大,剑眉星目,举止间带着一股张扬的英武之气,正与邻座的宗室子弟谈笑风生。三皇子慕容云启十三岁,面容清俊,气质温润儒雅,安静地听着身旁侍讲学士说话,偶尔颔首,显得谦和有礼。五皇子慕容云睿年仅十一岁,却已显露出骄纵之态,正不耐烦地挥开试图为他布菜的宫女,颐指气使…
没有他。
那个十岁的七皇子,慕容云泽。此刻的他,应该独自待在北三所那间冰冷破败的屋子里,对着窗外一轮孤月,听着远处传来的、与他无关的喧嚣与欢歌。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夏玉溪。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过。
宴至中途,觥筹交错,气氛正酣。夏玉溪借口更衣,悄悄溜出了琼华台。凭借着对书中皇宫布局的模糊记忆和对方向的直觉,她避开巡逻的侍卫和来往的宫人,朝着记忆中北三所的方向摸索而去。
越往北走,灯火越是稀疏,喧嚣声也渐渐被抛在身后。宫道变得狭窄幽深,两侧的宫墙愈发高大冰冷,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中也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冷宫的阴冷与寂寥气息。终于,她看到了那堵熟悉的宫墙——比她在相府后院看到的更加高耸、更加森严,如同隔绝生死的壁垒。
她沿着宫墙小心翼翼地走着,寻找着可能的入口或是缝隙。心跳得如同擂鼓,既紧张又带着一丝见到他的渴望。就在她经过一扇破败不堪、窗纸早已碎裂的窗户时,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从窗内传了出来。
夏玉溪的脚步猛地顿住。她屏住呼吸,踮起脚尖,透过窗棂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朝里望去。
昏暗的月光勉强照亮了室内。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伏案书写。是慕容云泽!他比上次“见”到时似乎又瘦了些,宽大的旧衣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他一手执笔,一手却紧紧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单薄的背脊都在痛苦地颤抖,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月光勾勒出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轮廓,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
夏玉溪的心瞬间揪紧了!前几日收到他的信时,她就觉得字迹有些虚浮无力,当时便担心他是否病了。如今亲眼所见,情况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他病得很重!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迅速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是她之前就偷偷备好的、托人从宫外买来的上好风寒药丸。她又将荷包里仅有的几块碎银子也倒了进去。这荷包本是她打算找机会托徐嬷嬷转交的,没想到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将荷包轻轻放在窗台上一个显眼的位置。做完这一切,她正准备悄悄离开,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她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