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
三日后,南疆雨林深处。
柳青萝跪坐在哭碑地宫之外,面前摆着十三盏油灯,每一盏灯芯跳动,映照出一段记忆画面:丈夫战死沙场、母亲焚屋自尽、幼弟饿毙途中……她已连续守灯七夜,不曾合眼。
忽然,最右侧一盏灯熄了。
她心头一震,急忙查看灯油未尽,灯芯亦未断,唯独那团火焰像是被人轻轻吹灭。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接连黯淡,仿佛某种力量正在抽离这些记忆之火。
“谁?”她厉声喝问。
林间寂静,唯有藤蔓??作响。一道纤细身影自雨幕中走来,赤足踏水,不沾泥泞。正是那少年,但他如今连瞳孔都泛着金属光泽,行走间周身浮现出细密符文,似是由千万句“我记得”交织而成。
“你在用静火封存记忆。”少年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但记忆不该被锁住,而该被传递。”
柳青萝冷笑:“你说得轻松。若人人背负全部过往,如何活下去?”
“不是背负。”少年摇头,“是承接。就像你曾为丈夫哭过,也为母亲唱过摇篮曲。痛苦与温柔本是一体,割裂它们,才是真正的折磨。”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一枚晶莹剔透的铃铛碎片,正是当年从他体内剥离的那一片。碎片轻轻飞入第一盏灯中,火焰骤然暴涨,幻象再现??却是她丈夫临终前写下的一封家书:
>“青萝,若我未能归,莫要自责。你活着,便是我胜过的证明。”
泪水瞬间涌出。柳青萝颤抖着伸手触碰火焰,竟不觉灼痛,反而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脉。
“这……是什么?”
“共鸣。”少年说,“当你不再抗拒记忆,它便不再是枷锁,而是桥梁。你可以通过它,把他的爱传给下一个失去至亲的人。”
其余十二盏灯逐一重燃,但火焰颜色各异:有猩红如血,有幽蓝似夜,有金黄若阳……每一种代表一种情绪,一段共通之痛。
“我要建一座‘忆桥’。”少年望着远方,“连接所有声根节点,让每一个愿意倾听的人,都能成为他人记忆的容器。”
柳青萝怔然:“你要让所有人都变成聆奴?”
“不。”他笑了,“我要让聆奴的时代结束。从此以后,没有人会被强迫听见,也没有人能再假装听不见。”
七日后,西域鸣塔废墟。
昔日黄沙漫天,如今却绿意初现。牧民们围着一座新立的木台,台上放着一支断裂的骨笛??正是西荒笛冢出土之物。一名盲童手持笛子,虽看不见谱文,却依稀吹出几个音符,刹那间,空中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
>“吾妻死于流矢之下,我葬她于胡杨林畔,年年种树,今已成林。”
众人动容。
这时,少年出现在人群之后,手中提着一只陶瓮,瓮中盛满黑水,水面漂浮着数百片纸灰??那是各地忆语堂焚烧旧碑文时收集的残烬。
他将陶瓮置于台中央,低声道:“此为‘忆源之水’,融汇九州觉醒者之泪与血。今日起,凡欲传承记忆者,皆可取一瓢饮之,开启听刑之窍。但须谨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开启者,非为承受孤独之痛,而是为了分担他人之苦。若只为逃避自身记忆而来,此水即成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