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白雪行第三十章(1 / 2)

黎明前的微光中,程墨白用一支三八步枪的刺刀挑起一面残破的日军联队旗,旗角处沾染的暗褐色血迹已经干涸,在晨风中出脆响,他突然现旗布边缘插着一小截铁丝,正是南京教会医院用来固定骨折的型号,林雪曾用它给伤员做过至少三十次手术。

阵地东侧土丘传来窸窣的声响,程墨白本能地翻滚到弹坑里,右手摸向腰间仅剩的武器,那支刻着白雪字样的勃朗宁手枪,弹匣里面还有三颗子弹,五个黑影正弯腰检查尸体,领头的日军军官手持弱光电筒,光束扫过时露出胸前的金色怀表链,和松本在紫金山实验室用的同款纪念怀表,这表明他是个细菌战和毒气战专家。

"

在找什么呢,畜生们?"

程墨白哑声自语,手指扣上扳机,就在这时,他看清了那军官翻动的那具尸体,是教会学校的学生兵阿毛,这个十六岁的孩子腰间还绑着未引爆的炸药包。

电光火石间,程墨白想起了银杏叶上的密码:"

不见不散"

突厄的枪声惊飞了江边的几只白鹭,程墨白的第一子弹打穿了军官的怀表,第二击中他右肩,特意避开要害,要留活口审讯,剩余四个鬼子嚎叫着扑来时,他拔出插在泥土里的断刀,刀柄上缠着的正是教导总队士兵长系的蓝布领巾。

"

为了南京!

"

程墨白嘶吼着迎着日本人冲出了战壕,断刀刺入第一个鬼子眼眶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刺鼻的樟脑丸气味,这是日军防止尸体腐烂的惯用手段。

第二个鬼子的刺刀划破他肋下军服的瞬间,程墨白突然笑了:这个关东军老兵脖子上挂着个护身符,里面露出半张南京大屠杀的照片,这表明他必须去死。

当增援部队终于赶到时,程墨白正跪在阿毛的尸体旁,他用刺刀在地上刻着最后几个字,鲜血顺着刀尖渗入"

南京"

二字的刻痕,年轻的中国连长递来一个水壶,程墨白用水清洗了一下伤口,看着连长憨厚的笑容,将清水送入口中的同时,注视着重庆的方向,那里还有他的家在等着他归来!

新墙河的晨雾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临时指挥所的帆布在风中猎猎作响,程墨白站在作战地图前,指尖的香烟已燃至尽头,烟灰簌簌落在被红铅笔圈得密密麻麻的日军防线上,他左臂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渍,浸透了半截草绿色呢料军装袖管。

"

程团长!

"

团副刘志明掀开帐篷帘子,脸上还带着炮火熏黑的痕迹,连眉毛都被烧焦了半截,他手里捏着份电报,声音压得极低:"

军部急电。

"

程墨白头也不抬,右手食指仍按在地图上的日军炮兵阵地:"

念。

"

"

国民革命军第九十四师第一五九团副团长程墨白,因新墙河渡口战斗指挥有方,歼敌逾千,擢升一五六团上校团长,即日赴任!

"

帐篷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未爆弹的滴答声,几个参谋面面相觑,其中年轻的小李不小心碰翻了墨水瓶,蓝黑色的墨水在作战日志上洇开一片,程墨白终于抬眸,将烟头狠狠按灭在地图上的日军第三联队标记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

"

一五六团?"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

刘志明喉结滚动,凑近半步:"

是,原团长张振国"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昨晚带侦察排摸日军火力点时,被九七式狙击步枪击中左胸,军医说,子弹在心脏里炸开了。

"

程墨白沉默地摘下军帽,露出额角还未拆线的伤口,他盯着地图上那个被烟头烫穿的日军标记,突然抓起桌上的钢盔重重砸向地面。

"

咣当"

一声巨响,钢盔在泥地上滚出老远,惊飞了帐篷外啄食的乌鸦。

"

把他上个月送我的那支派克金笔找出来。

"

程墨白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夫人下个月临盆,笔杆上刻着孩子的名字,原本他还说要和我结个亲家。

"

程墨白突然压抑不住泪水。

焦黑的阵地上,九十四师师长邱维达踩着混着弹片的泥土走来,将校呢军靴碾碎了一枚变形的日军领章,他身后两名军部参谋的白手套格外扎眼,在满目焦土中像是两个不合时宜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