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告还有什么要说的?"
韦伯爵士的法槌在橡木桌上敲出沉闷的回响,松本颓然坐下的动作过于急促,西裤后袋露出半截怀表链,与照片中他佩戴的完全一致。
他突然改用朝鲜语咆哮:"
我是被日本人强迫的,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是朝鲜人!
"
却忘了法庭的同声传译设备正在运转。
旁听席最后一排,一个戴着《东亚日报》记者证的年轻人突然站起,“你是朝鲜的罪人。”
,他用标准的东京腔喊出那句朝鲜语质问时,藏在相机里的录音机仍在运转,美联社记者汤姆·史密斯立刻认出这个"
记者"
,正是当年南京教会医院的杂役老金,他缺了半截的食指此刻正死死指着松本。
退庭时,林雪在走廊被记者们的闪光灯团团包围,她举起左手无名指时显示出婚戒的空缺,身后的投影幕布上正循环播放着程墨白最后的影像:1945年8月11日的武昌巷战,他率部冲向日军化学武器仓库的瞬间,胸前的怀表链在阳光下闪闪亮,那是林雪用x光片改造的反光信号器,为高空盟军轰炸机指引轰炸坐标。
松本离席时,皮鞋跟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刮痕,林雪注意到他西装后摆掀起时露出的皮带,正是日军将校专用的棕褐色牛皮,扣头处"
昭和十二年制"
的字样与紫金山实验室照片中完全吻合,旁听席上突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一个裹着头巾的朝鲜老妇颤抖着举起照片:画面里松本正用手术刀划开一名朝鲜妇女的腹部,这是她的女儿,年仅十六岁的孩子。
"
金明哲!
"
老妇的哭喊撕裂了法庭的肃穆,"
我可怜女儿才十六岁啊,你还我的女儿!
"
她掀开衣领,锁骨处的数字"
17"
烙痕清晰可见,正是林雪在南京安全区医院的日军监视对象编号,法警上前制止时,老妇从怀中掏出一块生锈的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小照:松本搂着少女肩膀,背景是1644部队的解剖室门牌。
松本突然暴起冲向证人席,却被自己的辩护律师拦住,撕扯间,他的西装口袋掉落一盒"
金蝙蝠"
香烟,这种朝鲜特产的烟盒内侧,印着抗日组织的暗号,松本喜欢抽这种香烟,是因为他要享受屠杀抗日分子的乐趣,席检察官季南立即要求法警封存烟盒,追加调查松本罪责的权利,松本脸色瞬间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庄严的法庭之外,暴雨冲刷着盟军总部上空飘扬的的星条旗,林雪站在建筑物回廊下,回身望着雨中模糊的东京塔轮廓,约翰·史密斯默默的递来程墨白的赠与物,那把缴获的日军佐官刀,断裂的刀身已经经过重新铸造,刀柄处缠绕的的那条蓝布领巾已经有些许褪色,但"
雪"
字刺绣依然清晰可见,雨滴打在刀鞘之上,汇成细流渗入布匹接缝处,竟渐渐显出一段暗红色的字迹:"
正义或许迟到,但永不缺席"
,领巾内层缝着的一缕齐耳短,在雨水中散出淡淡的皂角香。
。
1946年的晨露还挂在南京圣保罗教堂的梧桐叶上,林雪的瘦长手指抚过教堂内第三排长椅的木质纹理,八年前用手术刀刻下的箭头已经长进时间年轮里,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醒目光泽,她蹲下身时,从椅缝里抠出一粒早已干瘪的念珠,正是当年程墨白和她在这里传递日本细菌战情报时,她故意扯断的那串念珠其中之一。
无比熟悉的军靴踏过地砖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一群自由自在的白鸽,林雪猛然转身之时,泪眼朦胧中第一缕阳光正好穿过圣母像的彩绘玻璃,将程墨白肩膀上的金色将星染成七彩斑斓颜色,此刻英姿飒爽的他,身上的笔挺军装不再是从日军尸体上扒来的带血制服,而是崭新的将校呢军服,只是领口依然别着那枚教会医院的铜质胸针,1937年她亲手为他戴上的那枚信物。
"
林雪同志。
"
程墨白的声音比七年前更加沙哑,右眼的伤疤像一条褪色的蚕,横亘在曾经俊朗的眉骨上,他的敬礼姿势依然标准得像是教科书,只是左手无名指上多了道环形的白痕,那是长期佩戴婚戒又被强行摘下的痕迹。
阳光爬上他的左胸口袋,照亮那张泛黄的照片,林雪认出这是1936年她留在武汉茶楼的那张,照片边缘还留着弹孔,却被精心修补过,程墨白用缴获的日军地图衬在背面,汉口街道的线条恰好补全了她缺失的衣角。
"
组织分配我们的住处在同一个地点。
"
程墨白继续念着文件,喉结却不自然地滚动,林雪突然现他军装第二颗纽扣松了线,这分明是故意为之,就像当年在汉口婚礼上,他紧张得扣错了礼服扣子。
一只麻雀落在忏悔室的铜把手上,叽叽喳喳地打断了他的宣读,程墨白的言语突然卡壳,文件从手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