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寒冬,徐州郊外演武场。
北风卷着细细的雪粒,无情的抽打在士兵们冻得通红的脸上,程墨白站在点将台上,他的黑呢军大衣的领口沾满了霜花,腰间配枪的枪套敞着,这是他征战沙场养成的习惯,随时准备拔枪的姿势让台下军官们脊背凉。
“九十四师自从整肃军纪以来,查获吃空饷者十一人,克扣军饷者六人,倒卖军械者三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刀刮铁锈般刺耳,让最前排的军官们坐立不安,“今日雪大,正好借此机会洗洗弟兄们这身脏气。”
台下众多将士鸦雀无声,只有寒风掠过旗杆的呜咽,站在前排的军需处长刘世安中校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金线,那是他上月刚用克扣的士兵棉服钱缝上的。
程墨白突然抬手示意,副官立刻捧上一摞账本,他随手抽出一本抖开,泛黄的纸页在风中哗啦作响。
“民国三十六年十月,全师应冬装八千三百套。”
他顿了顿,靴跟重重碾碎台沿的冰凌,出刺耳的碎裂声,“可战备仓库里,老子带人摸了黑,打着手电筒,老鼠洞都没放过,反复清点也只有六千七百套!
余下的一千六百套棉衣,”
他猛地提高音量,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是长了翅膀飞了,还是裹进了某些人的棺材本?!”
他的怒吼声在空旷的操场上空盘旋,厚厚的雪幕中传来战马不安的响鼻声和刨蹄声,程墨白猛地合上账本,“砰!”
金属包边的本角狠狠砸在硬木讲台上,几点火星在昏暗中飞溅开来。
当军法处那把闪着寒光的铡刀被四个魁梧士兵“吭哧吭哧”
抬上演武场,沉重地放在雪地上时,台下跪着的二十余人里,有人当场尿了裤子,腥臊味混着血腥气在寒风里弥漫。
“师座!
卑职冤枉啊!
天大的冤枉啊!”
辎重营长王德突然像条肥蛆般扑上前来,涕泪横流,糊了一脸,“那批棉服…是…是遭了黑心的土匪,黑吃黑给抢走了!
弟兄们拼死抵抗,还折了三个…”
“放你娘的屁!”
程墨白一声断喝打断了他拙劣的表演。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大衣内袋深处摸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一层层、慢悠悠地揭开油纸,仿佛在打开一件稀世珍宝,最终,露出的却是半块长了绿毛、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
他把这半块饼举高,让前排的士兵也能看清。
“土匪抢棉服过冬,老子信!”
程墨白的声音冷得像冰,“可他们难道连弟兄们喂猪都不如的这口馊粮也抢了去?”
他猛地弯腰,将这块霉的饼狠狠砸在王德油腻的肥脸上,霉斑和碎渣沾在那张惊恐的脸上,如同溃烂的疮疤。
“狗东西!
你每月倒卖三千斤军粮,买的二层小洋楼就在鼓楼区如意巷9号!
你当老子是瞎子是聋子?弟兄们啃着掺沙子的窝头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小子搂着秦淮河的婊子喝花酒享清福!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王德闻言彻底瘫软如泥,像一摊烂肉堆在雪地里。
“拖过去!”
程墨白头也不回地命令。
当士兵架起王德时,程墨白直起身,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扫向后排,军需处长刘世安正拼命往另一个胖军官身后缩,试图用同僚肥胖的身躯遮挡自己。
“哟,刘处长?”
程墨白忽然笑了,雪光映着他森白的牙齿,像一头现猎物的饿狼,“躲什么?你袖口这圈金线,亮堂的很嘛!
老子找人估过价,够买二十支盘尼西林!
够救活野战医院里一个连的重伤员!
你说,是救伤兵的命要紧,还是镶在你袖子上臭显摆要紧?”
刘世安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铡刀落下时,出一声沉闷的“咔嚓”
,斩落的人头在雪地上滚了几滚,腔子里喷出的热血足足射出三丈多远,冒着白烟的热血瞬间融化了方圆十步内冰冷的皑皑积雪,留下一个猩红刺眼的巨大血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后排几个年轻士兵忍不住干呕起来。
行刑的震撼还未散去,队伍末尾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一个瘸腿的老兵,裹着单薄的旧棉衣,拄着拐杖推开了搀扶他的同伴,一步步艰难地挪到点将台前,他脸上布满冻疮和硝烟留下的疤痕,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