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年他亲手将挚友推入化妖池,就像他饮下远吕智的血脉时吞下的亿万怨魂。
“你终于想起来了?“女子的声音带着海底漩涡的震颤,三千青丝化作锁链缠住他手腕,“当年你说要改写天道,最后不还是成了天道的养料?“
他望着她心口跳动的娲神之心,突然想起牧天九州城最高处的观星台。
那时他总爱在子夜眺望银河,看星辰如何被天道法则熔炼成金粉。
此刻那些星砂正从她伤口涌出,在虚空中编织成新的囚笼。
“不。
“他握住她执念化作的匕刺入心口,任凭娲神之力顺着伤口灌入灵台。
海底突然绽放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那是他亲手埋葬在牧天九州城的本命魂灯。
当第一缕光刺破无光海时,他听见千万个自己在不同时空嘶吼,那些被遗忘的婚契正在灰烬中重组。
星轨开始崩塌时,他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坠向深渊。
海底传来瓷器碎裂的清响,像极了他们初遇时摔碎的那盏青瓷茶。
无数记忆碎片从指缝流过,他忽然看清真相——所谓转世轮回,不过是天道投喂给魔神的饵食。
“那就让这棋局“他捏碎最后一道神魂印记,任凭身体在罡风中化作星屑,“再无终局。
“
对过去的每一次回忆都是在刻舟求剑
雨丝斜斜地切过梧桐叶时,我正蹲在阁楼角落擦拭那只檀木匣子。
铜锁扣上积着经年的灰,像凝固的琥珀色泪痕。
母亲临终前攥着这匣子说“别打开“的模样,此刻突然与十七岁那年的雨幕重叠——那天也是这样的雨,把校服淋成深灰色,把少年人眼里的星光浇成碎银。
匣底躺着支万宝龙钢笔,笔夹处有道月牙状的凹痕。
我总想起周砚白用它在实验报告背面画小船的模样,铅笔线条勾勒的帆影总在第三道褶皱处溃散。
那年他坐在生物教室后排,总把试管碰撞声谱成莫尔斯电码,在我草稿本上敲出“黄昏时分的船坞有铁锈味“。
此刻钢笔尖划过泛黄的《船舶构造图?》,纸页间突然渗出松节油的气息,仿佛他别在我耳后的钢笔又洇开了墨迹。
“阿叙,刻舟求剑的典故听过么?“他总爱在解剖课后突然问。
不锈钢托盘里的青蛙标本还泛着冷光,他沾着福尔马林的手指划过我掌纹,“就像你总在旧课本里找答案,却不知道船早顺着长江漂到入海口了。
“那时我以为他在说笑,直到十年后在旧金山唐人街的当铺,看见他当年抵押的怀表停在三点十七分——正是他手术室无影灯熄灭的时刻。
雨滴在气窗上蜿蜒出河道般的纹路。
我摩挲着钢笔上的凹痕,突然听见老式留声机沙哑的喘息。
那是周砚白父亲留下的德国古董,唱针划过《夜来香?》的沟壑时,会落下细碎的雪片般的唱针屑。
我们曾躲在琴房阁楼,把《船歌?》录在十二英寸黑胶上,唱针摆动时带起的气流,惊醒了沉睡在唱针盘里的尘埃精灵。
“你看这些尘埃。
“他曾在某个雪夜举起放大镜,“每粒都是未完成的航行。
“镜片后的眼睛亮得骇人,“它们飘过二十三年,落在你此刻握笔的虎口,就成了新的船票。
“此刻我忽然明白,他总在解剖图旁标注的航海坐标,原是通往不同时空的船坞。
抽屉深处躺着张泛黄的船票,1997年香港至上海的班次。
票根上印着褪色的“永安轮“,正是他消失前夜我们偷听的船运公司。
那年台风过境,他浑身湿透冲进我家,举着被雨泡的航海日志喊:“暴风雨眼里的星光最亮!
“日志里夹着张星图,猎户座腰带第三颗星的坐标,竟与他消失的经纬度完全重合。
雨势渐猛时,我摸到匣底冰凉的金属牌。
刻着“永安轮三等舱17铺“的铜牌边缘,凝结着细密的海盐结晶。
恍惚间又看见他站在甲板上挥手,白衬衫被咸涩的海风鼓成帆,怀表链子缠在无名指上勒出血痕。
那夜海面漂浮着磷火般的蓝光,像无数尾银鱼跃出沸腾的浪涛。
“所有回忆都是逆流的船。
“他最后那通电话里的杂音,此刻与雨打芭蕉声混作一团,“别在旧航线上打捞沉船的倒影。
“我疯似的翻找他留在解剖室的标本瓶,福尔马林液里漂浮的蓝闪蝶翅脉,竟组成张模糊的星图。
当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