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聚成一点,如同黑暗中的烛火,顽强地燃烧着。
时间,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室内,只剩下月无瑕平稳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以及那方古砚砚台上散出的、越来越明亮的幽光。
渐渐地,那幽光不再局限于砚台本身,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缓缓扩散开来。
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水波般的柔和质感。
它弥漫在空气中,渗透到墙壁、地板,甚至李零一的皮肤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既冰冷又温润的触感。
李零一能清晰地“感觉”
到,周围的现实世界正在一点点褪色、剥离。
熟悉的忘忧阁,窗外的雨声,梨花木的几案,雪白的狐裘……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水墨画被水晕染开一般,变得模糊、扭曲、最终化为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混沌的“存在”
。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虚空之中。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死寂的“无”
。
这种感觉令人恐惧。
比直面死亡更加令人恐惧。
因为死亡至少还是一种确定的状态,而这种“无”
,则意味着彻底的消解,彻底的虚无。
李零一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想要挣扎,想要逃离,但她的精神,已经被牢牢地锁定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或者说,看着自己意识的一部分,沉入这片未知的、令人绝望的虚空。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片虚无彻底吞噬、撕碎的时候,一丝微光,悄然亮起。
那光芒,最初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渐渐地,它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一幅幅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之海。
不,不是画面。
是碎片。
无数混乱的、破碎的、无法拼接的碎片。
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战场。
血色残阳悬挂在天边,将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凝固的血红色。
大地是焦黑的,布满了巨大的坑洞和狰狞的沟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令人作呕。
无数扭曲的人影在战场上奔逃、嘶吼、战斗。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衣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最原始的、疯狂的杀戮欲望。
刀光剑影在残阳下闪烁,每一次碰撞都带起一片血花,每一次嘶吼都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尸体,随处可见。
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分不清是敌是友,辨不明面容年龄。
他们有的保持着生前搏斗的姿势,有的则像破败的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苍蝇嗡嗡地盘旋着,在尸堆上产卵,预示着一轮新的、更加恐怖的循环。
李零一的意识在这片修罗地狱般的景象中穿梭,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
她想看清楚,想找到什么,但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不断旋转、破碎、重组,形成更加混乱、更加令人不安的图景。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不是熟悉,而是“相似”
。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重甲的将军,手持一把巨大的、沾满了鲜血的长刀。
他的脸上覆盖着狰狞的面甲,看不清容貌,只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浓烈杀气和……深深的疲惫与悲伤。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尸山血海中艰难地跋涉。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泊和破碎的肢体上,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突然,他停了下来。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敌人。
那敌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铠甲,与周围的血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流淌着淡淡光芒的长剑。
他的面容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之下,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
没有对话,没有犹豫。
黑色的重刀,与白色的长剑,如同两道闪电,在残阳下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火星四溅,金属交鸣之声刺破长空,带着一种惨烈的美感。
每一次碰撞,都让李零一的精神为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