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踱步上前,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那待将士们稍作休整,下一次攻城,让本座来‘出出主意’。
您来指挥,按我的法子打。
若还攻不下东关城,本座自会向陛下请罪,承认是我情报有误,贻误战机。
如何?”
慕容泰眼神一凝:“东方大都督,你莫忘了身份。
你只是督军,无权指挥本帅的军队。”
“自然记得。”
东方既明已走至他身侧,微微倾身,吐息几乎拂过慕容泰的耳廓,“所以,本座不指挥,只……献策。
听不听,在您。
若听了我的计策却败了,罪,在我。
若不按本座的主意打,败了,罪,可在你。”
慕容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美得近乎妖邪的脸,沉默片刻,终是沉声道:“……你有何主意?”
东方既明嘴角那抹笑意加深,缓缓贴近,唇几乎抵在慕容泰耳畔,低声细语了几句。
帐内烛火跳动,将两人身影投在帐壁上,重叠晃动。
只见慕容泰的瞳孔骤然收缩,随着东方既明的耳语持续,他的双眼越睁越大,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慕容将军,怎么样?敢这样打吗?”
东方既明说完,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整理着绯红袖口。
慕容泰猛地转过头,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一般,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与陌生。
帐外,伤兵的哀嚎随风隐隐传来,帐内,一片死寂。
五日后,东关城墙之外,东明帝国大军再度压境。
这一次,东明军阵的布置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大军最前方,是两排衣衫褴褛、血迹斑驳的士兵,他们铠甲破碎、目光惶然,与东明军整齐精良的装备形成了凄厉鲜明的对比。
这些人的眼中没有战意,只有绝望与恐惧,像被驱赶的羊群,被迫站在了整个杀戮序列的最前沿。
城头之上,李建勇老元帅与守城将士们目睹此景,无不愤懑填胸。
敌军正是要以俘虏为前锋,逼其攻城,这完全是一种极为残酷的战术。
这种战术,古称“先登”
,亦谓之“陷阵营”
。
而其战略本质,则是冷酷的“驱俘攻城”
,或曰“以俘为兵”
。
这些俘虏被用作人肉盾牌,是第一波消耗品。
这样做目的明确而残忍:要以其血肉之躯,耗尽城上箭矢滚木、沸油火石;以其性命,试探守军防御的破绽与薄弱之处。
更阴毒的是心理之战。
东明军队要让大景兵卒眼见同胞攻城的惨状,自相残杀之局,在心理层面撕裂守军的意志。
城上之人箭不敢放、滚石不忍投,却在顷刻之间,陷入忠义与存亡的两难绝地。
东明帝国借此节省己方精锐、保全实力。
待俘虏伤亡殆尽、守军心力俱疲之际,才是他们真正主力压上之时。
若俘虏决定投降,这也是对降卒的一种残忍测试。
以昔日战友之城为标的,逼他们斩断退路、交出一份血淋淋的“投名状”
。
然而,这样的队伍从来只是权宜之用。
无装备、无训练、更无士气可言。
一旦利用价值已尽,等待他们的,往往是比战场更为凄凉的结局。
城墙外的战场上,战鼓擂响,厮杀展开。
东明的督战兵手持长刀,厉声呵斥,驱赶着大景俘虏走向城墙。
俘虏手中兵器残破,断刀断剑,甚至木棍竹竿,都不堪为战。
他们步履踉跄,在呵斥与威逼中向前移动,如同一道道流淌的血肉堤岸,缓缓涌向东关城墙。
而城上的李建勇看着这一幕,须皆张,握枪之手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