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洪顺着山沟奔腾而下,裹挟着泥沙和断木,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虎娃吓得抱住老周的腿,老周却推开他:\"去拿麻袋装土,堵在药径口!\"
我和虎娃跌跌撞撞地搬来麻袋,老周已经在药径口堆起半人高的土堰。山洪呼啸而至,撞在土堰上激起巨大的水花,泥浆溅在老周脸上,混着汗水往下淌。\"虎娃,去把仓房的塑料布拿来!\"老周大喊,声音被雨声吞没。虎娃抹了把脸,转身冲进雨里,瘦小的身影在雨幕中摇摇晃晃,像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树叶。
塑料布刚铺上,一股激流突然冲破土堰,卷着石块冲上药径。老周扑上去,用身体挡住涌来的泥水,我听见他闷哼一声,显然被石块砸中了腿。\"老周!\"我连忙扶住他,只见他裤腿渗出鲜血,在泥水中洇开暗红的花。\"别管我,护着药径!\"他咬着牙说,伸手把我推向塑料布。
我们在暴雨中奋战了两个时辰,直到山洪渐渐退去。老周坐在泥泞的药径上,望着被冲得面目全非的山道,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四九年闹山洪,我跟着师父在这儿堵水,师父说'山要发脾气,咱得接着',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堵一回。\"
虎娃蹲在他身边,给他包扎伤口,小手止不住地发抖:\"爷爷,疼吗?\"老周摸了摸他的头:\"不疼,你看这药径,虽然冲坏了,可石头还在,土还在,明年开春,又能长出新的远志。\"他指了指远处的鹰嘴崖,崖壁上挂着几道醒目的水痕,像大山的泪痕,\"山和人一样,遭了灾,总得喘口气,缓过来又是一条好汉。\"
夜里,老周发了高烧,说着胡话,一会儿喊师父,一会儿念叨着远志的名字。师娘坐在床边抹泪,虎娃攥着老周的手,眼睛肿得像桃儿。我提着马灯去仓房取药,路过晒药场时,忽然看见一株远志从泥水里探出头,叶片上沾着泥浆,却依然倔强地向上伸展。
我采下那株远志,洗净后煮了碗药汤,端给老周。他喝了两口,忽然清醒过来,望着窗外的月光:\"我梦见师父了,他说'周娃子,山没塌,药还在,怕啥?'\"他握住虎娃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孩子的手背,\"虎娃,等你长大了,要是遇到山洪、虫灾,别慌,记住爷爷的话——根扎得深,就不怕风刮雨打。\"
三天后,我们开始清理药径。老周拄着拐杖,指挥我们把冲散的石块重新码放,用山藤编固土网。虎娃学着老周的样子,把小株的远志移栽到安全的地方,每栽一株,就用石头在旁边做个记号。路过那株从泥水里挺过来的远志时,老周停下脚步:\"就叫它'闯山'吧,跟咱们一样,是从鬼门关闯过来的。\"
八月的阳光里,药径渐渐恢复了模样,新栽的远志苗在风中轻轻摇曳。老周坐在石凳上,望着重新整饬的山道,忽然从兜里摸出块贝壳化石,递给虎娃:\"这是从鹰嘴崖顶捡的,大海退了,它还在。以后想爷爷了,就拿出来看看。\"虎娃接过化石,放在耳边听了听:\"爷爷,我听见海浪声了!\"
老周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听见就对了,这山啊,骨子里还是片海。咱们这些采药人,就是海里的鱼,不管游多远,总得回到自己的那片浪里头。\"
山风掠过药径,带来远处野百合的香气,混着新翻泥土的气息,在阳光下酿成希望的酒。我望着老周和虎娃的身影,忽然明白,有些灾难能冲毁道路,却冲不毁刻在血脉里的坚韧。就像那株\"闯山\"的远志,越是历经磨难,越能活出生命的分量。
第九回霜晨扶锄别旧影月夜执卷续新章
重阳节那天,太行山染成了五彩斑斓的画卷,枫叶红得像火,野菊黄得似金。老周穿着崭新的青布衫,腰间系着虎娃编的草绳,站在晒药场上,望着满山秋色,眼里满是眷恋。\"今儿是个好日子,\"他说,\"该把药锄传给虎娃了。\"
我们来到鹰嘴崖下的老药地,这里的远志正值壮年,叶片油绿,花瓣紫得发亮。老周蹲下身子,用手丈量着植株间距:\"虎娃,记住,挖远志要留三成苗,给山留口气。\"他转头看向我,目光里带着托付,\"你写的那本《采志记》,记得多记点山里的规矩,别让后人忘了。\"
虎娃跪在老周面前,双手接过药锄。那把桑木药锄经过几十年的摩挲,手柄已经温润如玉,锄刃上刻着几行小字:\"扎根石缝里,心向白云边\"。老周用袖口擦了擦锄刃:\"这是你太爷爷传给我的,现在传给你。记住,这不是把普通的锄,是太行山里的魂。\"
忽然,一只山鹰在头顶盘旋,发出清亮的啼叫。老周抬头望去,目光追着鹰影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