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甘棠村求这“三味药粉”。邻村有个猎户,冬日在山中打猎,淋了大雪,回来后便五更泄泻、腹痛如绞,用了三味药后,不过七日就痊愈了。他特意送来一张狐狸皮,对柳先生说:“先生,这药比吃烤肉还暖身子!我在山里冻了那么久,吃了药,肚子里像揣了个小火炉,连关节都不疼了。”
柳先生却发现一个问题:这三味药虽能散寒止泻、止痛,对那些泄泻日久、肛门坠胀、泻后仍觉乏力的人,效果却差些。有个老妇人,患泄泻三年,用了三味药,腹痛止了,却还是每日五更泻,只是泻得少了,人瘦得只剩皮包骨,说“总觉得肠子像没扎紧,留不住东西”。柳先生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想起《神农本草经》里“酸能敛”的说法,心中疑惑:“难道还少一味能‘收’的药?”
第四回长白客赠味敛脱四药成方号四神
秋末冬初,涂山脚下的渡口来了一队马帮,为首的汉子姓秦,是个药材商,常年往来于长白与淮河之间。秦汉子见甘棠村人都在谈论“三味药粉”治泄泻,便笑着对柳先生说:“先生,你们这药治寒泻管用,要是遇上‘滑泻’,怕是还差一味。”柳先生忙问:“何为‘滑泻’?还差哪味药?”
秦汉子道:“滑泻就是泻得久了,肠子收不住,拉完了还想拉,肛门坠着疼,人也虚得站不稳。我们长白山里,有一种‘五味子’,味酸甘,能‘敛’,不管是泻还是咳,只要是‘收不住’的病,用它都管用。我去年在长白山,见一个猎人泻了半个月,快不行了,用五味子配着当地的草药吃,没几日就好了。”
柳先生想起那个泄泻三年的老妇人,正是“滑泻”之症,忙请秦汉子取五味子一看。秦汉子从行囊里取出一小袋紫红色的颗粒,形似串珠,闻之有酸香。柳先生取了几粒,尝了尝,酸中带甘,汁水饱满。秦汉子道:“这五味子,要在长白山林间采摘,秋天果实变红时摘,晒干后要放在陶罐里密封,不然气味会散。它不光能敛泻,还能敛汗、敛气,山里人干活累了,出虚汗,嚼几粒五味子,很快就有力气。”
柳先生当即找到那个老妇人,将五味子碾成粉,与补骨脂、肉豆蔻、吴茱萸粉各取一钱,用温米汤送服。第一日,老妇人泻的次数少了;第三日,肛门坠胀感消失;第七日,五更泄泻竟彻底止住了,人也能吃下一碗粥了。老妇人拉着柳先生的手,泣道:“先生,我这肠子总算‘扎紧’了!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柳先生大喜,忙向秦汉子请教五味子的用法:“这药除了配在药粉里,还有别的用法吗?”秦汉子道:“多着呢!用五味子泡酒,能治咳嗽气喘;煮水喝,能治夜里出汗多;还能和蜂蜜一起熬成膏,老人孩子吃了,能补身子。我们长白山的人,都把它当‘宝贝药’,说是‘五味入五脏’,酸入肝、甘入脾、咸入肾、苦入心、辛入肺,能补五脏之气。”
柳先生将五味子的药性、用法一一记入《甘棠草木方》,在三味药之后添上“五味子,酸甘温,敛肺涩肠,固脱止泻,治久泻滑脱”,还画了五味子的藤蔓,标注“生于长白山林,秋采红果,晒干密封”。他看着册子上的四味药,忽然觉得它们像四位各司其职的神将:补骨脂如“火神”,暖肾助阳;肉豆蔻如“土神”,健脾养胃;吴茱萸如“雷神”,散寒止痛;五味子如“水神”,敛涩固脱。柳先生抚着册子,笑道:“这四味药,各有神通,合在一起又能相辅相成,不如就叫‘四神丸’吧!”
“四神丸”的名字很快传开,周边州县的患者都来甘棠村求药。柳先生将四味药按比例配制:补骨脂四两、肉豆蔻二两、吴茱萸一两、五味子二两,碾成细粉,用生姜、大枣煮水泛成丸,如梧桐子大,每日睡前服三十丸。这药丸服用方便,疗效显着,连邻县的郎中都来请教配方。
柳先生本想将《甘棠草木方》誊抄多份,分送各地,却不料这年冬天,淮河泛滥,甘棠村被洪水淹没,他的册子也在洪水中遗失。柳先生站在涂山高处,看着被淹没的村庄,虽心疼不已,却也释然:“这四神丸是从民间来的,就算册子没了,村民们也会把用法传下去。总有一天,它会被重新记下来,造福更多人。”
洪水退去后,村民们重建家园,“四神丸”的配方通过口传心授,在民间流传下来。有人用它治好了年迈父母的久泻,有人用它救了产后虚弱的妇人,有人将它的用法告诉了行脚商,让这药方随着商队走向更远的地方。只是那时的人们还不知道,这源于民间实践的四神丸,日后会被写入医典,成为治疗“肾泄”的经典方剂,而它“实践先于文献”的诞生历程,也成了中医“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生动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