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年传方之人,只记了一半,倒是张老丈的祖辈,把这‘另一半’藏在了口传心授里。”
刘禹锡接过抄本,只见泛黄的纸页上,字迹模糊,却能辨出“补骨脂,味辛温,主五劳七伤,风虚冷,骨髓伤败”的字样。他忽然明白,民间医药就像这藏经阁的抄本,有的写在纸上,有的记在心里,唯有将“文献”与“口传”合二为一,才能窥得全貌。张药农在一旁笑道:“这就像山里的路,有的用石头铺了,有的只是踩出来的草径,可最终都能通到山顶。”刘禹锡望着窗外的古柏,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将朗州这些“草径”般的民间验方,一一记录下来,让它们与典籍中的“石径”相连,铺成一条济世救人的大道。
上卷·第四回澧畔访渔妇单方显奇功
朗州澧水之滨,住着许多以捕鱼为生的人家。这日刘禹锡沿着澧水散步,见一位渔妇坐在船头,愁眉不展,手中拿着针线,却迟迟不肯下针。他上前问道:“大嫂为何愁眉不展?”渔妇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的脸,眼下泛着青黑:“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夫君上月捕鱼时,不慎落水,受了寒,回来后就一直咳嗽,夜里咳得更厉害,痰白稀稀的,还总说后背发凉,吃了药也不见好,这可怎么养家啊!”
刘禹锡闻言,想起《金匮要略》中“肺为娇脏,畏寒恶湿”,渔夫妻子落水受寒,寒邪入肺,又因捕鱼常沾水,湿气困脾,脾肺两虚,以致咳嗽不止。他正想建议用些温肺散寒的药材,渔妇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想起隔壁王婆婆说过一个方子,用补骨脂和胡桃仁煮水喝,能治‘寒咳’。只是补骨脂是治腰痛的,胡桃仁是解馋的,真能治咳嗽吗?”
刘禹锡心中一动,补骨脂入肾经,胡桃仁入肺经,“肾为气之根,肺为气之主”,肾肺相生,若能温肾以助肺,或许真能止咳。他说道:“大嫂不妨一试,只是剂量要拿捏好。”渔妇半信半疑,上岸采了些补骨脂,又取了自家晒的胡桃仁,按照王婆婆说的法子,将补骨脂三钱、胡桃仁五颗打碎,加生姜两片,煮成一碗浓汤,给夫君喝下。
次日清晨,刘禹锡又到澧水畔,见渔妇正笑着晾晒渔网,远远就喊道:“先生!先生!真是太神奇了!我夫君喝了那药汤,夜里只咳了两声,今早还能下床帮我补渔网呢!”刘禹锡上前,见渔夫妻子从船舱里走出,面色虽仍有些苍白,却已不见往日的疲惫,他探了探对方的脉象,沉迟之象已减,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多谢先生鼓励,不然我真不敢用那方子。”渔夫妻子拱手道,“这方子是王婆婆的婆婆传下来的,她说以前村里有人得了‘寒咳’,吃了多少汤药都没用,就靠这补骨脂配胡桃,不到十天就好了。只是大家都觉得这方子‘不搭界’,平时很少有人用。”
刘禹锡闻言,想起自己在长安时,见太医治寒咳,多用麻黄、桂枝等温肺解表之药,却鲜少从“肾”入手。原来民间医者早已洞悉“金水相生”之理,通过温肾来助肺,这正是“源于生活”的智慧——渔民常年与水打交道,易受寒湿,肾主水,肺主气,寒湿伤肾,肾虚则肺无所依,故用补骨脂温肾、胡桃仁补肺,二者配伍,恰能补其不足。他问道:“王婆婆如今何在?我想向她请教更多验方。”渔妇笑道:“王婆婆住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她手里还有不少‘奇方’呢,只是大多都是祖辈口传,没写在纸上。”
刘禹锡随渔妇来到村东头,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坐在老槐树下教村里的媳妇们辨认草药。“婆婆,这位先生想请教您的验方。”渔妇喊道。王婆婆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先生是外乡人吧?我这些方子,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却是祖辈们用命换来的。就说那补骨脂配胡桃,我年轻时得了一场大病,咳得吐了血,大夫说没救了,我婆婆就用这方子,每天煮给我喝,硬是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王婆婆拉着刘禹锡的手,指着身边的药篮,里面放着各种草药:“这是车前草,能治水肿;这是蒲公英,能治疮毒;还有这补骨脂,除了治腰痛、咳嗽,还能治妇人的‘宫寒’。前年村里有个媳妇,怀不上孩子,我就用补骨脂配胡桃,再加些当归、红枣,煮给她喝,不到半年就怀上了。”刘禹锡仔细听着,一一记下,心中感慨:这些散落在民间的验方,就像澧水畔的鹅卵石,虽不似美玉那般夺目,却历经岁月打磨,藏着最质朴的济世之道。他看着老槐树下的阳光,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要将这些口传心授的验方,配上诗句,写成一本《传信方》,让它们从朗州的田间地头、茅檐竹院,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让“实践先于文献”的智慧,永远流传下去。
上卷结语
朗州的秋日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