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里渐渐变薄,露出艘挂着山楂红旗的小船,船头站着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根山楂木杖——杖头雕着山鹰,正是科林送的那根。“老霍!”莉齐的喊声惊飞了塔顶栖息的海鸟,鸟儿扑棱棱的翅膀声里,小船慢慢靠了过来。
老霍的头发比去年白了大半,却依旧笑着露出颗缺了的门牙。他摸着黑猫的头,指缝里还沾着山楂酱的暗红,“就知道你们会来,青果快熟了,再晚来就赶不上摘第一拨了。”他往我们船上扔来个麻袋,里面滚出个个饱满的山楂果,青中带红,“刚摘的,酸得很,泡在水里加些糖,能当开胃汤。”
科林帮老霍把船系在了望塔的桩上,老霍颤巍巍踏上我们的船,木杖在船板上点出笃笃的声响。“这航标灯,是用当年矿道里的废灯改的。”他指着塔顶的光,“我知道你们要往南走,雾大时容易偏航,就守在这儿点灯。每天摘些山楂泡着,就等着你们路过。”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本厚厚的日记,纸页边缘都被山楂汁染成了红棕色。
日记里记着每日的海况,更多的是关于山楂的琐事:“今日摘了三篮青果,晒成干能存到冬天”“教海鸟啄食坏果,它们倒成了看塔的帮手”“科林送的木杖真好使,拄着它能爬塔顶”。翻到最后一页,画着幅山楂林的画,旁边写着:“岛心有片老林,最深的那棵树下埋着好酒,是用去年的山楂酿的。”
莉齐已经抱着老霍带来的山楂果啃了起来,酸得眯起眼睛,眼泪却笑得直淌。科林把航标灯的火调大些,光带在海面上铺得更远,像条通往未知的金色小径。我摸着兜里的山楂籽,突然明白老霍说的“航标”是什么——不是这盏灯,而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牵挂:刻着记号的红旗,浸着糖的山楂干,日记里琐碎的惦念,像山楂藤一样,悄悄缠绕着我们的路,让我们在雾里也能找到方向。
雾彻底散了时,阳光落在山楂果上,映出层温润的光。老霍说,岛心的山楂林里,每棵树下都埋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不同年份的果酒。“去晚了,最好的那坛怕是要被海狸啃破了。”他拄着木杖站起来,指向南方,那里的海平线与天空连成片,像块干净的蓝布,“走吧,孩子们,山楂在等我们呢。”
科林调整了航向,船尾的航标灯依旧亮着,在雾散后的晴空里像颗小小的星。莉齐把青果泡进糖水里,陶罐里泛起细密的气泡,酸香混着海风飘满了船舱。老霍的日记摊在船板上,某一页画着三个小人,牵着只猫,在山楂林里笑着奔跑——像极了此刻的我们。
船往南行驶,身后的了望塔越来越小,塔顶的红旗却始终飘扬。我知道,无论走多远,那盏山楂航标灯会一直亮着,像颗跳动的心脏,提醒我们:总有人在来路等你,总有些牵挂,能在迷茫时为你照亮方向。而那些带着温度的细节,会像山楂籽一样,落在心里,慢慢长出一片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