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好……”
慕容垂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欣慰的泪,“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目光重新飘向帐顶,仿佛又看到了长城的雪,看到了枋头的烽火,看到了参合陂的月色,“轩儿……你再给我讲讲……长城的桃花……”
慕容轩俯下身,将脸凑近叔父耳边,声音哽咽得颤:“那年雪下了三天三夜,您披着玄甲站在烽火台上,扶苏公子怕您冻着,偷偷把暖炉塞给您……您还骂他‘军人哪有那么娇贵’,转头却把暖炉揣进了怀里,说‘等开春了,给弟兄们熬姜汤’……”
“对……对……”
慕容垂的眼睛亮了,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跳动的烛火,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雪夜,“扶苏那孩子……总说我像头犟驴……明明冻得直哆嗦,偏要硬撑……”
他忽然笑出声,笑声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蜷缩了一下,却仍接着说,“可他不知道……我是将军啊……我要是倒下了,弟兄们怎么办?”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慕容轩心里。
他想起这一世的叔父,七十岁高龄还骑着战马冲阵,在参合陂用身体为士兵挡毒烟,在阳高城咳得直不起腰,却仍要坐轮椅去校场看操练。
原来无论是蒙恬还是慕容垂,他骨子里的“犟”
从未变过——只是护的人,从长城的兵,变成了燕国的百姓。
“后来……扶苏在城根下种了棵桃树……”
慕容垂的声音渐渐低了,像在梦呓,“他说……等桃树开花,匈奴就不敢来了……结果那年桃花刚开,诏书就到了……”
他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慕容轩的肉里,“我抱着他的尸体,雪落在他脸上,化得像泪……我那时就想,若有来生,我再也不做将军了……就守着桃树,看花开……”
慕容轩的眼泪砸在叔父手背上,滚烫的泪珠混着那点温热,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忽然明白,叔父这一生的征战,或许不只是为了燕国,更是为了补全上一世的遗憾——当年没能护住扶苏,这一世便拼了命也要护住燕国的百姓,护住身边的人。
“叔父……”
他哽咽着,“这一世,您护住我们了……”
慕容垂缓缓眨了眨眼,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分量。
他望着帐顶的梁木,开始断断续续地数自己的一生:“十三岁随父出征,斩了第一个敌兵,得了柄银剑……二十五岁守枋头,桓温的箭擦着我脖子飞过,留下道疤……四十六岁被侄子逼得投秦,苻坚握着我的手说‘天下终会太平’……五十八岁复燕,骑着老马冲进邺城,百姓跪在路边哭,我却笑不出来……”
他顿了顿,喉间涌上一阵腥甜,咳出来的血染红了锦被,像极了那年枋头战场上绽开的红梅。
“我总以为……我能改命……能让燕国躲过灭亡的劫……可你看……”
他抬手指向窗外,那里能隐约听到驿馆外的马蹄声,是各方势力在暗中布防,“该争的,还是要争;该乱的,还是会乱……我强行把燕国拽回来,反倒让这天下,多了几分血光……”
“不怪您!”
慕容轩抓住他的手,声音嘶哑,“您护了我们这么多年,若没有您,燕人早就成了北魏的刀下鬼!”
慕容垂望着他,眼神里忽然漫上一层释然的温柔:“傻孩子……这世间的事,哪有什么‘该与不该’……就像水往低处流,草往高处长……强求不得……”
他喘了口气,目光转向帐角那卷《道德经》,“那经文里说‘功成身退,天之道’……我这身子,早就该退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清晰:“轩儿,我死后……别让他们斗……”
他望着慕容轩的眼睛,那眼神里有嘱托,有担忧,更有一份跨越两世的信任,“你要护着燕国……护着百姓……若有一天,桃花真的开遍了长城……记得……给我烧枝来……”
最后一个字落时,他的手缓缓松开,眼睛却望着窗外,仿佛真的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帐内的烛火“噼啪”
一声,灭了一盏。
慕容垂的死讯像块巨石,在慕容家掀起了滔天巨浪。
灵堂设在阳高城的帅府,白幡刚挂起来,慕容麟就带着三千亲兵围了府门。
他手里攥着块据说是“先帝遗诏”
的帛书,站在灵前嘶吼:“父皇早就说过,慕容宝懦弱无能,岂能担起大位!
这遗诏分明是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