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的宇宙》
——《睇到嘅》中的粤语诗学与存在之思
文\/元诗
在当代汉语诗歌的星图中,粤语诗歌犹如一颗独特的脉冲星,以方言的节奏闪烁出别样的光芒。树科的《睇到嘅》正是这样一首以粤语为载体的诗作,它通过方言特有的韵律和词汇,构建了一个从日常观察到宇宙沉思的完整诗学路径。这首诗表面上简单明快,实则暗藏玄机,在\"谂\"(想)与\"睇\"(看)的辩证关系中,展开了一场关于认知方式与存在本质的哲学探讨。本文将从方言诗学的建构、感知的辩证法、科学意象的诗化以及宇宙视角的超越性四个维度,解析这首短诗所蕴含的丰富诗学内涵。
粤语作为汉语族的重要方言,保留了中古汉语的诸多语音特征和词汇元素,具有独特的声音质地和文化记忆。树科选择以粤语入诗,绝非简单的语言实验,而是一种有意识的诗学建构。《睇到嘅》开篇即以典型的粤语叠词结构展开:\"谂下噈好,谂谂实好\/睇下噈好,睇睇定好\"。这种重复和变奏不仅创造了特殊的节奏感,更重要的是通过方言特有的语气词\"噈\"和\"梗\",传达出一种口语的亲切感和确定性。粤语中丰富的语气助词系统,为诗歌表达细微的情感差异和认知确定性提供了可能,这是普通话诗歌难以企及的表达维度。
从文学史角度看,方言写作一直是对抗语言标准化、激活文学活力的重要途径。从唐代变文到宋代话本,从元代杂剧到明清小说,方言始终是文学创新的源泉。现代诗人中,黄遵宪尝试以粤语口语入诗,闻一多提倡\"诗的格律化\"对方言韵律的吸收,至北岛、顾城等朦胧诗人对方言质感的追求,都体现了方言的诗学价值。树科的《睇到嘅》延续了这一传统,但又有其独特之处——他将粤语不仅作为表达工具,更作为思维方式的载体。\"谂\"与\"睇\"这对粤语常用词的选择,本身就暗示了一种与普通话思维不同的认知路径。
在诗歌结构上,树科采用了类似《诗经》的重章叠句手法,通过微小变化推进诗意。从\"谂下噈好\"到\"谂谂实好\",从\"睇下噈好\"到\"睇睇定好\",词语的叠加带来了意义的深化和确定性的增强。这种结构在粤语特有的音韵配合下,产生了一种近乎咒语般的韵律效果,使简单的词语重复具有了仪式感和哲学重量。正如t.S.艾略特在《四个四重奏》中所言:\"我们探索的尽头\/将到达我们出发的地方\/并且第一次认识这个地方。\"树科通过方言的循环往复,带领读者回到认知的原点,重新发现\"谂\"与\"睇\"的本质。
《睇到嘅》的核心诗学机制在于\"谂\"(想)与\"睇\"(看)的辩证关系。全诗八行中有六行直接包含这两个动词,构建了一个认知的二元结构。在哲学传统中,看与想的关系一直是认识论的核心问题。从柏拉图的\"洞穴寓言\"到海德格尔的\"此在\"分析,从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到维特根斯坦的\"看即思\",西方哲学不断探讨视觉与思维的复杂互动。树科的独特之处在于,他通过粤语的简洁表达,将这一哲学传统本土化和诗化了。
\"谂光,睇光\/实定噈见光\"三行构成诗歌的第一个转折点。这里的\"光\"在粤语中既指物理光线,又有\"全部\"的意思(如\"讲光\"意为全部说出)。诗人似乎在暗示,无论是通过思维(谂)还是观察(睇),当达到\"光\"的极致状态时,真正的\"见光\"(领悟)就会自然显现。这一过程被\"实定\"(必定)和\"噈\"(就)两个粤语词强化,赋予了认知确定性。这种表达方式令人想起禅宗的\"顿悟\"说——在持续的看与想中,真理会突然显现。王维在《鹿柴》中\"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创造的意境,与树科此处的手法异曲同工,都是在感知的辩证中寻求超越。
诗歌随后转入美的维度:\"睇靓,谂靓\/靓靓梗靓靓\"。\"靓\"在粤语中专指视觉之美,这两行探讨了美的主观性与客观性问题。第一个\"睇靓\"是被动观察到的美,\"谂靓\"则是主动构想的美;而\"靓靓梗靓靓\"通过叠词和\"梗\"(肯定)的强调,似乎在说真正的美是主客统一的,越想越看就越美。这种对美的认识呼应了黑格尔\"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的观点,但树科以粤语特有的节奏和韵律,将其转化为一种诗性智慧。济慈在《希腊古瓮颂》中\"美即是真,真即是美\"的着名论断,在树科的粤语表达中获得了新的方言版本。
树科诗歌的现代性特征在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