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木门刚合上,门轴转动的“吱呀”
声还没消散,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
的轻响。
像是有谁用指尖轻轻划过纸面,又像是落叶擦过青砖的纹路。
我转身时,那片银杏叶书签正顺着门缝缓缓滑出,边缘的锯齿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像把微型的钥匙。
弯腰拾起的瞬间,指尖触到叶片上凸起的叶脉,忽然想起那位白老人说的“杏树绕村”
——原来扁鹊先生早把“共生”
二字,刻进了草木的骨头里,连落叶都成了传递讯息的信使。
吕崆菲正站在药瓮旁,将新采的薄荷塞进瓮口的缝隙。
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点草汁,泛着浅绿的痕迹,那是今早去药圃掐薄荷时蹭上的。
清凉的香气混着苍术的醇厚漫开来,像条无形的丝带,缠上仓库里的每一件器物:铁架上的玻璃罐、墙角的陶缸、甚至彭罗斯那根紫檀木拐杖的杖头,都沾了点若有若无的香。
“你看,”
她忽然指着瓮壁上的水渍,声音里带着现秘密的雀跃,“这些水痕的纹路,和那片银杏叶一模一样。”
我凑近一看,果然——陶瓮外侧凝结的水珠顺着釉面流下,在底部汇成个小小的“和”
字,横撇竖捺间的弧度,与书签上的纹路严丝合缝,仿佛有人用毛笔蘸着露水写上去的。
古卷正摊在旁边的木桌上,绢布上的符文突然活了过来,像群追逐溪流的鱼,顺着桌沿的木纹游走,最终在“本草”
二字周围停下,拼成个完整的圆环。
符文的金光与水痕的银白交融在一起,在暮色里漾开圈淡淡的光晕,把“和”
字映得透亮。
“这是‘草木的回信’。”
彭罗斯的拐杖在水泥地上敲出“笃笃”
的轻响,他从药架顶层取下个玻璃罐,罐口的蜡封上还留着去年秋天的桂花印记。
“去年采蜜时,我在桂花树下埋了块瓷片,上面刻着今年要种的药材名——黄芩、紫苏、金银花,一共七种。”
他用拐杖尖轻轻撬开蜡封,琥珀色的桂花蜜顺着罐口流下,在白瓷碗里堆成座小小的金丘,“刚才去看,瓷片周围的草根都顺着刻痕长,像给字镶了层绿边。
黄芩的根绕着‘芩’字的竖钩,紫苏的须子缠着‘苏’字的走之底,连金银花的藤蔓都顺着‘银’字的斜钩爬,活脱脱一幅‘草木识字’的奇景。”
他舀出半勺蜜,淋在我手中的银杏叶书签上。
金色的液体顺着叶脉缓缓渗进去,像墨汁晕染宣纸,竟显出行淡金色的小字:“土生万物,共生则荣。”
字迹在月光下渐渐清晰,又慢慢隐去,仿佛草木在耳边轻轻说完一句话,便害羞地藏了起来。
彭罗斯的拐杖在地上画了个圈:“你看,草木比人更懂‘约定’二字。
你对它好,它就用根须、用花叶给你写回信,从不食言。”
仓库的木门被“砰”
地推开,小青举着把沾着露水的紫苏叶跑进来,辫子上还别着朵紫蓝色的花——那是紫苏的花苞,像个小小的铃铛。
“隔离区的张大爷说,他种的紫苏昨天开花了!”
她的帆布鞋上沾着泥点,显然是从药圃一路跑过来的,“特意让我送来给咱们当药引,说这紫苏是用咱们上次给他的药液浇的,现在长得比往年旺三倍,叶子大得能当小扇子,连蝴蝶都多了好几只,有黄的、白的,还有只带黑点的,落在花上就不肯走。”
她把紫苏叶凑近古卷,叶片上的绒毛蹭到绢布,符文突然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紫苏的紫与符文的金在灯光下融成片,像幅流动的画——画里有个小小的院落,院里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上,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个陶碗,碗里飘着紫苏的清香,旁边的药圃里,七株药材围着块瓷片,根须在土里织成张绿色的网。
“张大爷还说,”
小青的声音带着笑,像含着颗糖,“喝了加紫苏的药液,夜里睡得特别香,梦见自己变成了棵紫苏,根须扎在土里,能听见蚯蚓说话呢。”
李梅抱着病历夹走进来时,夹子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条,边角卷得像只小喇叭。
“那位拒绝用药的老人又托人带信了。”
她把纸条抽出来,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屋后栽竹,窗前种菊,不用郎中敲门户。”
纸页上还沾着点泥土,像是从田埂上直接撕下来的作业本纸。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