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应变[1](2 / 11)

气会损失百分之十。把操作手册递给我,好吗?我总记不得我们每天消耗多少氧气。”

当麦尼尔说,就统计学而言,星后号每世纪会被流星撞上一次,问题未免被过度简化了。影响具体数字的因素过多,以致整整三个世代的统计学家合力也只得出空泛的基本规则。每当流星雨席卷太阳系内围世界,保险业者总担忧得发抖。

当然,一切皆取决于所谓“流星”的定义。任何一块抵达地球表面的宇宙碎渣,都有百万个更微小的弟兄在“无人地带”毁灭殆尽,即大气层即将结束、太空却尚未开始的交界处,也是那个夜里偶有极光游走的幽魂之境。

这便是我们最熟悉的流星,每颗不超过图钉般大。此外,还有更小的粒子,数量要再乘上百万倍,它们同样从天空飘落死去,却因为体积太小,肉眼无法见证。前述这些——从无数尘埃、罕见的巨砾,乃至百万年才可能一见、如山的漂流巨岩——通通被称作流星。

以太空旅行而言,流星只有在可能穿透船壳且破口足以造成危险时才值得被讨论。这取决于相对速度与体积。统计学家备好图表,详列太空船在太阳系各个区域可能遭遇撞击的次数及流星大小,最小的甚至只有几毫克。

击中星后号的流星,可说是巨大无比:直径接近一公分,重量足足有十克之多。根据统计图表,要遇上如此庞然怪物,须等待十的九次方个日子,也就是将近三百万年。他们几乎可以完全确信,人类历史上不会再碰到这样的流星,可这事实无法带给格兰特和麦尼尔多少安慰。

然而,情况本可能更糟。星后号进入轨道已经一百一十五天,航程只剩下三十天。如同所有的货船,它运行的轨道为长椭圆形,在太阳的相反两端[2]分别与地球和金星的轨道相切。高速客轮于行星际航行的速度是它的三倍,耗费的燃料是其十倍;而星后号只能像街车一样,沿着既定的轨道,每趟差不多花费一百四十五天,拖着脚步踽踽前行。

世上很难再出现比星后号更背离二十世纪初想象的太空船了。它的船体由两个球体组成,直径分别为五十米与二十米,以长一百米的圆柱相连,结构像火柴棒与黏土做成的氢原子球杆模型。船员、货物与控制舱位于较大的球体,原子发动机则位于较小球体,远离任何生物所及(这已是最委婉的说法)。

星后号于太空建成。就算从月球表面,它也无法起飞;不过,离子推进器若火力全开,可产生重力二十分之一的加速度,一个小时内,它的速度便足以切换轨道,使星后号从绕行地球的卫星轨道换成绕行金星的。

货物在行星与太空间运载,由小巧但威力强大的化学燃料火箭负责。一个月内,拖船可从金星表面起飞,与星后号会合。只是,它不会停下,因为控制舱已无人能驾驶,而星后号将盲目地沿着椭圆轨道继续运行,加速行经金星(每秒数英里),五个月后回到地球轨道,届时地球早已离原地甚远。

若计算出的答案关乎生死存亡,即使只是简单加法,耗费时间仍出人意料地长。格兰特检视算式数字,看了五六次才死心,确定答案不会改变。他坐在驾驶座,紧张地在白色塑胶桌面涂鸦。

“最节省的情况下,”他说,“我们大概能撑二十天。也就是说,到时候……我们距离金星还差十天路程……”他的嗓音越来越微弱,最终沉默下来。

十天听起来不多,感觉上可比十年漫长。格兰特苦涩地想起所有在冒险故事和广播剧中翻玩这个情节的作家。这些过时的“专家”只会纸上谈兵,没几个人曾到过比月球更远的地方。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个情境下只可能有三种办法。

妥帖的办法(正因妥帖,几乎已成陈腔滥调)是将太空船改造为“温室”或水耕农场,剩下的交给光合作用即可。或者,也可发挥化学工程或原子工程奇才(下略繁冗的技术细节),发明制造氧气的机器,不仅能救自己的命(当然了,还要能英雄救美),还能拥有价值连城的技术专利。第三种办法,或称天外救星,便是靠另一艘恰好路线与速度都相同的太空船前来救援。

然而这些都只是虚构,与现实不同。尽管第一种办法理论上可行,星后号船上连一包植物种子也没有。至于工程奇才的发明,仅仅两个船员,无论才华多么横空出世又多么绝望,短短几天内仍不太可能达成最顶尖的工业研究机构整整一世纪都做不到的事。

而“恰好经过”的太空船,更几乎不可能。就算同个航线上有其他货船(而格兰特确知没有),可根据货船行进的原理,两艘船间的距离将保持恒定。若是沿着双曲轨道狂飙的客轮,或许能设法缩短距离至几十万千米之内,不过,行进速度那么快,登上客轮会和登上冥王星一样困难。

“如果我们抛下货物,”麦尼尔打破静默,“我们可能改变行进轨道吗?”

格兰特摇头。

“要是可以就好了,”他回道,“可惜不能。我们是能在一周内赶到金星,但没有足够燃料能够刹车,金星那边也没有办法帮我们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