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范围之外。阿姆斯特朗已经在不下十几个世界听过类似故事了,当时他没有太认真听,毕竟,这个行星一般被认为并无生物栖息。但是,不安感受并不听从逻辑理性,无法轻易摆脱。要是老人的奇幻故事有几分真实……怎么办呢?

想来令人不太自在,阿姆斯特朗不敢沉浸其中,可他也知道,若断然否定故事的真实性,不安的情绪还是会如影随形。要战胜幻想出来的恐惧,唯一方法是正面迎击。他现在就必须这么做。

阿姆斯特朗最强的论点是这个行星空无一物,贫瘠而荒芜;不过,反方也能对此多加驳斥,老事务员就提出不少。人类仅踏足这个行星二十年,多数地区仍未经探索。荒地中的地道确实令人费解,没有人能够否认,但多数人认为那是火山喷发遗留的裂口。话说回来,生命也常盘踞在那些空间。他想起首度踏足瓦冈三号的远征队员遇见的巨大水螅,瞬间不寒而栗。

一切皆无定论。姑且假设这个星球有生命存在,又如何呢?

宇宙绝大多数的生命形式对人类都漠不关心。古兰星的气体生物或仙达露星的波形晶体甚至无法侦测到人类,只会无视地穿过或绕过。其他生物则有些纯粹好奇,有些友善得一塌糊涂。确实有些生命会攻击人类,但多在被激怒时才会出击。

尽管如此,老事务员的绘声绘色,仍营造了恐怖气氛。当时众人在温暖明亮的吸烟室里畅饮,还笑得出来,现在阿姆斯特朗身处黑暗中,距离任何人类聚落都有数英里之遥,他的感受便大为不同。

他跌跌撞撞,又差点离开路面,导致思绪被打断,此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阿姆斯特朗得用手四处摸索才能找到正途;这段路特别难走,道路与岩石地表几无差异。不过,几分钟后,他又回到路上安全地前进。

思绪又继续绕着那令人不安的想法打转,这让他有些不高兴。显然,这个故事令他担忧的程度,远比他自己愿意承认的高。

阿姆斯特朗的慰藉来自一项事实:营地没有人相信那老家伙的故事。他们质疑的提问与挖苦即是证明。当时,阿姆斯特朗笑得与其他人一样大声。毕竟,证据在哪儿呢?幽暗中的形体,搞不好只是形状古怪了点的岩石。至于令老事务员印象深刻的诡异喀喀声……任何人,只要够害怕,都可能在夜里想象听见各种声音。那“生物”若怀有敌意,为何不继续靠近呢?“因为那怪物怕我手上的灯。”老事务员说。好吧,这听来还算合理;这也能解释为何从未有人在白天看过任何生物。此般生物可能蛰居地底,只在夜里冒出……可恶!他太认真看待那老家伙的胡言乱语了!阿姆斯特朗再次理清思绪。若继续钻牛角尖,他生气地对自己说,就会想象自己看见或听见一大堆怪物了。

另外还有一个论点,能完全驳倒这个荒谬故事。很简单,自己竟然没有更快想到,他甚至觉得有点抱歉。这生物要吃什么过活呢?整个行星都看不出任何植被的痕迹。恐惧竟能如此轻易被驱散,他几乎笑了出来;同时,又因为自己没有放声大笑而感到困扰。倘若他真的已被自己的推理说服,为何不吹个口哨、哼个歌,或做任何事鼓舞自己呢?他冷静地质疑自己,仿佛这么做即是自己身为男人的证明。半带羞愧地,他承认自己仍然感到害怕,因为“外边可能还是有些什么”。不过,他的分析仍对自己的心情有所帮助。

若他就此打住,对自己的论述半信半疑,倒也好了;可是,他的心思还有部分动得飞快,试图破解自己的缜密思路,而且过于成功。当他想起大香提尔星座的植物,心理冲击之大,令他过于难受,以致他必须完全停下脚步。

大香提尔星座的植物绝不恐怖,甚至极其美丽。现在令阿姆斯特朗如此难受的,是知道这些生物完全不摄取食物也能活下去。这些奇异生命能从无所不在的宇宙辐射中撷取所有所需能源——而在这里,宇宙辐射含量与其他地区相差无几。

他经过许久才想到一个例子,随后却不由自主想起更多,完全盘踞他的心思。他记起川陀二号上,目前已知唯一能直接利用原子能的生物,因为那个行星和这里一样是贫瘠荒芜的世界……

阿姆斯特朗的心思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各自意图说服对方,却双双失败。直到他发觉自己屏气慑息,以免被周围的黑暗听见行迹,他才体认到自己的意志已经低落至此。因此,他恼怒地清除占据心思的垃圾,再次专注于当前的迫切问题。

前路无疑渐渐向上倾斜,地平线的轮廓也落在空中较高位置。行路开始蜿蜒,阿姆斯特朗突然感受到两侧不时出现巨岩。很快,上方只剩下一小条缎带般的天空,他身边的黑暗竟变得更为厚重。

某种程度而言,他因身边环绕石壁而感到安全;两侧方向有巨岩保护,脚下的道路也维护得较好,更为平坦,更容易辨别方向。更好的是,他现在可知旅程已经过了一半。

他的精神暂时提振不少。可是,像故意找自己麻烦似的,他的心思又回到同一个死胡同去,简直令人发狂。他记起老事务员的惊险历程(若真有其事)就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