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卡佛隘口的另一端。

再过半英里,他就会回到旷野,不受巨岩庇护。想到这里,他感到加倍恐惧,更觉**。攻击可能从各个方向而来,他却孤立无援……

片刻之前,他还能设法自制,坚决不让自己想起老事务员的故事最慑人的关键——那晚,唯一阻遏营地众人调侃、更使整场陷入沉默的证词——可他现在意志薄弱,再也抑制不了。老人当时所讲的话,使身处温暖营地的众人打了寒战,此时又浮现于阿姆斯特朗的脑海。

矮小的事务员始终坚持一点:在手电筒光线范围之外,他与其说是看见,不如说是感知到那个暗影尾随,而他从未听见任何追猎的声音。没有爪蹄刨抓岩地的声音,连石子碰撞的声音也没有。仿佛就像老事务员以肃穆的神情说的,“尾随其后的生物在黑暗中能清楚视物,且有许多细腿或足掌,可在岩地里敏捷轻松地移动,像是巨型毛虫或克劳克二号上的一种毯形生物”。

然而,尽管并无追随其后的脚步声,老事务员确实几次听见某种声音,且因为听来实在太过陌生,更显不祥:一种微弱但挥之不去的喀喀声。

老家伙生动地描述了那种声音;对现在的阿姆斯特朗而言,恐怕过于生动了。

“有没有听过巨型昆虫嘎吱嘎吱地咀嚼、啮咬猎物的声音?”他说,“听起来就像那样。我觉得像螃蟹夹紧蟹螯的声音,某种甲壳的声响。”

到了这时,阿姆斯特朗记得自己大笑了(奇怪,记忆怎么一一浮现),旁人先前明明都畅快地笑了,此时却半个也没笑。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变化,阿姆斯特朗赶紧请老事务员继续讲下去。噢,要是他当时没那么好奇就好了!

老事务员很快地继续说了下去。隔天,一群半信半疑的技师前往卡佛隘口后方的无人地带查看。他们半信,因此仍带了枪,不过终究没派上用场,因为没遇见任何生物。他们意料之中地找着了坑洞与地道;阴森发亮的洞穴,手电筒照进去的光无尽地在错综复杂的地形中辉映反射,终至消散。但整座行星都充满这些地形。

尽管没有寻得生物的踪迹,探勘队伍却发现一项完全令人开心不起来的证据。他们在卡佛隘口后方原岩**、未曾开发的区域发现一条地道,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地道更大。隧道口矗立一块巨岩,半部没入地面底下。巨岩的两侧皆有明显的磨蚀痕迹,仿佛曾是颗巨大的磨刀石。

在场至少五人都见到那块巨岩,却无人能提出合理解释,说明此般地貌如何自然形成。然而,他们仍不愿意相信老事务员的故事。阿姆斯特朗曾问他们有没有打算验证老事务员的说辞,得到的回应只有尴尬与沉默。大块头安德鲁·哈格理夫说:“见鬼了,谁会没事夜里跑到隘口去呢?”话题便不了了之。确实,从未有人在夜里从安德森港步行至营地,甚至白天也没有这样的记录;在白天,宏伟艳阳遮盖了半个天空,光芒直射之下,若无保护装备,人类恐怕撑不久。况且,若牵引机运作正常,不会有人想穿着抗辐射装备走完六英里。

阿姆斯特朗感觉自己离隘口越来越远。两侧岩石向后退开,路面也没有先前那么坚实平坦。他再次暴露于旷野之中,而那可能用来磨砺庞然巨牙或巨爪的谜样岩柱即在黑暗中的不远处。想到这里,阿姆斯特朗极为不安,但想法仍挥之不去。

他现在极为担忧,得花更大的力气才能振作。得设法理性思考才行;想想他的事业,想想在营地所做的工作……想想其他任何事都好,只要别再落入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似乎暂时成功了,却发现千思万绪总都绕回原点。那神秘的岩柱及各种造就其形貌的可能原因占据了阿姆斯特朗的脑海。他发现自己不停琢磨着,他距离岩柱多远?经过岩柱了没?它在左侧还是在右侧呢?

地面又渐趋平,前路笔直如箭。他心中燃起微弱的希望:距离安德森港只剩不到两英里。阿姆斯特朗无从得知自己走了多久。可惜他的手表不会发光,他只能猜测有多少时间已流逝。若够幸运,卡诺珀斯号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会启航,但他不敢打包票。现在,另一种恐惧进驻他的心头:他怕眼睁睁看着灯如群星利落地驶入天空,届时,他所有的痛苦与努力都将失去意义。

阿姆斯特朗已能行进得更直,触及两侧的频率越来越低,且能在被路缘绊倒前发现。他心想,或许现在的行进速度与平时差不了多少,欲借此鼓舞自己。若一切顺利,或许再过半小时就能抵达安德森港——听来短得荒谬!当他悠闲地步入卡诺珀斯号的预订舱房时,想必便能对自己的恐惧一笑置之;他将感受到幻影引擎的古怪震动,看着雄伟的太空船被抛出这个星系,跃入接近银河系中心的锦簇星云,回到地球附近。他已经多少年没见到地球了。总有一天,他对自己说,他真的得再次造访地球。他已经这样承诺自己一辈子了,却总是得到同一个结论:没有时间。说来奇怪,这样一颗微小的行星,竟在整个宇宙发展中扮演如此关键的角色,往后竟得以主导众多更为先进、更有智慧的世界!

阿姆斯特朗的思绪终于不再那么具有破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