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鲁斯[1]的夏日(2 / 4)

箭也能在五分钟内轻松抵达。

谢拉德以陀螺仪校准太空舱方位,将后端喷射火力调至第二段,按下发射。他脚部某处传出猛烈爆炸声,他急速远离伊卡鲁斯……却不是朝着太空船的方向。肯定是哪里出了大错。他被甩到太空舱的一端,够不到控制器。只有一个喷射火箭在运作;他边转圈边划过天空,推进装置失去平衡,太空舱越转越快。谢拉德试着关掉推进装置,但他已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够着控制器时,第一反应是按下全速前进,反而使情况更糟,像新手驾驶要踩刹车却踩成油门。他只花一秒钟就修正了错误,关掉喷射火箭,但此时太空舱已无法停止旋转,繁星皆绕成了光环。

一切发生得太快,谢拉德来不及害怕,也来不及向太空船汇报状况。他放开控制器;再碰也于事无补。他必须仔细驾驶,两三分钟后才可能使太空舱停止旋转;而颠簸中数次瞥见的岩石,显然表示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谢拉德记得太空人员手册封面的建议:不知该怎么做时,就什么都别做。伊卡鲁斯朝太空舱落下、群星全灭时,谢拉德仍遵循这项建议。

太空舱竟未破裂,他还不需在太空中呼吸,实为奇迹。(但三十分钟后,当舱内的隔热功能开始失效,他倒有点希望能够“透气”……)当然太空舱仍有几处损伤,舱体上方塑料圆顶外的两个后视镜都断了。所以,他若要查看后方,就得回头看。无线电只传来微弱的杂音,通信可能已经中断,剩下零件内部的声响。他完全孤独一人,与其他人类断了联系。

此般境地确实令人绝望,但他仍有一线希望之光。即使无法启动太空舱的推进火箭,也不代表他已经没救,因为机械手臂还能移动。(据他推测,右舷马达应该是回火了,导致燃料管线破裂,虽然设计师说这种事故不可能发生。)

不过,该往哪个方向爬呢?毕竟,他已经完全丧失方向感;就算原本是从珠穆朗玛峰启程,现在也可能距离出发点好几千英尺了。在这小小世界,没有明显的地标可供辨认;普罗米修斯号不断下沉的星光是最好的指引,若能使太空船一直保持在视线范围内,就较可能安全。若船上的人还没发现他出事了,再过几分钟也会察觉。然而,没有无线电通信,谢拉德的同伴们须耗费不少时间才找得到他。伊卡鲁斯面积再小,要寻遍十五平方英里既险峻又荒凉的无人地带找到一个十英尺长的圆柱体,恐怕得花一个小时——这表示,他最好想办法不被致命的阳光追上。

他将手指伸进机械手臂的控制器中,义肢便在舱外险恶的真空中活了过来。机械手臂向下抵着小行星的铁质地壳撑起舱体。谢拉德一用力,太空舱便向前一扑,像某种两脚的怪异昆虫……右手先,再来是左手,接着换右手……

爬行比他所担忧的容易,他也第一次对安全返回有了信心。尽管机械手臂是为轻量的精密操作而设计,在几乎无重力的环境下,不需花费太大力气就能移动太空舱。伊卡鲁斯地表的重力只有地球重力的一万分之一:谢拉德与太空舱在此重量不超过一盎司,一旦建立起动能,他便轻盈地向前飞,仿佛行云流水。

然而,轻松前进也有其危险之处。他不断追赶普罗米修斯号的光,前进了数百码,此时,过度自信就为他带来了麻烦。(人的心智从一个极端摆**至相反极端的速度真是诡异!几分钟前,他还在鼓起勇气面对死亡,现在他竟在思量自己是否会错过晚餐。)或许移动的方式过于陌生,他从未有过类似感受,才造成当前惨剧,又或者,他仍受到先前坠机的后遗症影响。

如同所有太空人,谢拉德学过如何在太空中辨认自己的方向,并逐渐适应,当地球“上下”方向的认知失去意义时,仍能照常生活与工作。处于伊卡鲁斯这种世界时,他务必得假装自己“脚下”有个实实在在的行星,移动时,想象自己是朝水平方向前进。若如此“自我欺骗”失效,太空眩晕症就会找上门。

太空眩晕症无预警地发动袭击,向来如此。突然间,伊卡鲁斯看来不再是在谢拉德脚下,群星也不再高悬于上。宇宙忽然转了九十度角:眼前平地变成绝壁,他正像登山般朝上攀爬。尽管谢拉德的理智告诉他这只是幻觉,他的感官全都在尖叫,喊着这是现实,重力随时都可能把他从绝壁扯下,他便会无止境地坠落,直至遗忘的深渊。

更糟的还在后头。垂直的幻觉仍在,像失去方向的指南针般乱转,他现在感觉像处于岩顶之下,像停在天花板上的苍蝇,压迫感极重。不一会儿,岩顶又变回绝壁,可他不是朝上,而是直直往下冲……

谢拉德已完全无法控制太空舱。浑身湿黏,眉头的汗珠告诉他,自己也将无法控制身体。他只剩一个办法:他死闭着眼睛,用力地将自己的身体抵住太空舱这个密闭的小世界,假装外头的宇宙完全不存在。他甚至没有让缓慢而嘎吱作响的第二次坠机干扰自我催眠。

等到他终于敢向外看,他发现太空舱倚着一块巨岩。机械手臂分散了撞击的力道,但付出的代价极为高昂,谢拉德难以承担。尽管太空舱于此几乎没有重量,仍带有五百磅的惯性,之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