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蒂伯说,“我处理就好。”他试着保持平常的语气,可情况确是顺利得难以置信。若其他潜水员听见舱体的敲击声,他的复仇可能前功尽弃。

他指向天际线上的小岛,翠绿而可亲。

“我们只能这么做。若把它提起几英尺,就能拖着它往岸边去。到浅水区时,把它拉上海滩应该不难。可以用小船,也可以把挡板和索具挂在树上,比较好施力。”

尼克不情不愿地思索着。他不觉得能把卫星拖过礁区,遑论逆着风,一路拖到岛上。不过,他确实乐于将这东西拖离他的珠蚌宝地;他们大可把它丢在别处,用浮标做个记号,还是抢得到功劳。

“好吧,”他说,“由你下去。那两英寸绳是船上最牢固的了,就拿那条吧。别耗整天啊,我们已经浪费够多时间了。”

蒂伯亦无意耗上一整天,六小时就够了。那是他最早从敲击声获知的事情之一。

真可惜他听不见那俄国人的声音。不过,对方听得见他的声音,这样就够了。蒂伯将头盔贴住舱体金属壳叫喊的声音,对方大多听得见。目前对话内容颇为友善;为了打心理战,不到合适的时机,蒂伯不打算表明真意。

第一步是建立对话的代号:敲一声代表“是”,两声代表“不”。在那之后,只要选择合适的问句,对话就能顺利进行,所有信息都能用这两种代号传达。若蒂伯被迫使用生硬的俄文发问,交谈恐怕无法如此顺利;对于受困的飞行员通晓英文,他感到庆幸,也毫不意外。

舱体内部空气还能维持五个小时,对方没有受伤;是的,俄国人知道卫星坠海了。最后的答复让蒂伯有些迟疑,或许飞行员说谎了,但可信度不低。尽管返航地球的归途确实未按原定计划进行,太平洋上想必有追踪船,负责找出卫星落海的地点。至于定位的准确度……他无从确知。话说回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俄国人得花好几天才能取得堪培拉同意,前来打捞。此刻,他掌握着优势,苏联就算倾尽全力也鞭长莫及,赶到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绳索沉重地盘在海**,激起一团淤泥,如烟雾般随着洋流缓慢飘散。现在太阳已爬至天空高处,海底不再由灰暗、朦胧的微光包覆。水下仍然无色,但相当明亮,可见范围将近十五英尺。蒂伯第一次看见太空舱的全貌:专为各种非常环境而设计,舱体乍看之下相当古怪,令人困惑。例如,舱体看不出前后;太空舱沿着轨道运行时,外观看不出何处朝前。

蒂伯将头盔贴住金属壳,大喊。

“我回来了,”他说,“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我带了绳索来,要绑在降落伞的缆索上。我们距离岛岸约三公里,一把你提起来,就会朝岛上前进。帆船上的索具可能没办法把你抬出水面,所以我们会试着把你拖上海滩。懂吗?”

蒂伯花了点时间才固定好绳索。趁阿拉弗拉号还没开始拉动,他最好赶快讲清楚。

“嗨!”他大喊,“我弄好绳索了,再一分钟就会开始拉。听见了吗?”

“那听我这句,你没办法活着抵达的,我都弄好了。”

砰砰

“你有五小时可以慢慢去死。我弟弟误入你们的地雷区,他垂死的时间更长。你懂了吗?我是从布达佩斯来的。我恨你、你的国家,还有你们代表的一切。你们夺走我的家园、我的家庭,使我们的同胞沦为奴隶。真希望我能看到你现在的表情!真希望我能亲眼看着你死,就像我得目睹西奥死去。出发后,半路上,绳索会从我割过的地方断掉,我会再下水来重新固定,但新的绳索也会再断掉。你坐好了,等着路上颠簸吧。”

蒂伯突然停下,情绪过于猛烈,他全身抖个不停,筋疲力尽。在这恨意喷发的**时刻,其中毫无逻辑或理性可言。他未曾停下来思考——因为他不敢。然而,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真相已经点燃,终究会触及意识,得以见光。

他恨的不是俄国人的所作所为,而是他自己,因为他的作为更加不堪。西奥和上万同胞流的血都染在他自己手上——蒂伯自己就曾是苏维埃最忠诚的支持者,对来自莫斯科的政治宣传照单全收。在中学和大学里,他总是率先揪出、谴责“叛徒”的人。(多少人被他送进劳改营,又有多少人进了匈牙利保安局的刑讯室?)他看清事实时,已经太晚太晚了。况且,那时他也没有挺身对抗——而是逃走。

他逃到世界另一端,试图摆脱罪疚;危险与疲劳耗损是使人遗忘过去的良药。他生命剩下的唯一乐趣是在澳大利亚本土狂热地寻求温存,而他现在的状态,更证明了这些远远不够。若他拥有置人于死的能力,全因他逃到这里只为自寻死路。

舱体闷声不响,沉默像是对他的轻蔑与嘲笑。出于愤怒,蒂伯用刀柄狠狠敲击太空舱。

“你听见没?”他喊,“听见没!”

没有答复。

“该死的!我知道你在听!再不回答,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