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束手无策(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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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理由必须冠冕堂皇。

“倘若朔方与西海同时开战,兵戈并举。”

“单单是这双线并行所需的军费开支,便如同两只看不见的饕餮巨兽,会将本已空虚的国库彻底掏空。”

他抬起头,目光沉重地迎向隆化帝震惊而阴晴不定的脸,语气带着一种战战兢兢的提醒,仿佛在触摸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危局。

“一旦国库空竭,内帑枯竭。”

“万一再有天灾骤临,如黄河伏汛泛滥,淹没良田千万顷;又或中原赤地千里,遭遇酷旱蝗灾之类。”

“灾民嗷嗷待哺,流离失所。”

“彼时,府库无银赈济,仓廪无粮平粜。朝廷纵有抚民之心,亦无能为力。”

“流民汇聚,饥馑蔓延,恐生肘腋之患,社稷动摇啊,陛下。”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沉甸甸地砸在隆化帝的心上。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饿殍遍野、流民如潮、烽烟四起的末日景象。

萧钦言描绘的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基于冰冷数据的最可能未来。

尤其是“流民汇聚,肘腋之患,社稷动摇”几字,像重锤敲打着隆化帝最敏感的神经——他皇位合法性的质疑从未停歇。

隆化帝陷入了巨大的沉默。

那双紧握龙椅扶手的手背,青筋虬结得更厉害。

他篡位登基,背负的骂名如影随形。

洗刷污名,铸就无上文治武功的渴望,早已融入骨髓。

朔方之战,对突厥执行那残酷的“疲虏之策”,犁庭扫穴,打断草原脊梁,是他构想中成就赫赫武功最重要、也最有望成功的一步。

眼看筹备许久,大军即将出塞,那柄悬挂在突厥头顶的利刃即将落下,只待鲜血染红他帝冠上的光环,却在临门一脚之时出了这样的事情。

西海狼烟骤起,十五万铁蹄踏碎了这触手可及的辉煌。

西海不能不救,那是祖宗疆土,失守便是奇耻大辱,是君王无能的明证,与太上皇预言的反噬无异。

可若因此抽走朔方的资粮,暂停那期待已久、足以洗刷他篡位污点的北伐,眼睁睁看着功业化为泡影,他岂能甘心。

那滋味,如同剜肉。

两种选择都通向深渊。

全力西顾,则朔方功败垂成,突厥喘息壮大,北疆永无宁日,他渴求的军功化为泡影,甚至可能反噬自身。

两线并进,国库崩解,天灾人祸四起,内忧外患夹击,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比骂名更可怕的是社稷倾覆。

放弃西海?

这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掐灭,那不仅意味着巨大的国土沦丧,更是对朝野人心的彻底背叛,他的统治基石将瞬间崩塌。

时间在隆化帝的沉默中凝固。

殿内鸦雀无声,连那滴答的更漏声都仿佛消失了。

大臣们屏住呼吸,目光低垂,却用眼角的余光紧紧追随着御座上的身影。

只有灯烛的光芒在他阴沉的脸上跳跃,映照出那双深潭般眼眸中剧烈的挣扎与不甘。

朔方是洗刷污名的希望,西海是维系颜面与疆土完整的基石。他像一个赌徒,手中握着两把烂牌,无论出哪一张,都可能满盘皆输。

这滔天权势带来的,竟是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左右皆断的极致窒息感。

乾清宫的空气,凝固得如同冰封的铅块。

许久后,一道疲惫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

“容朕想一想,诸位臣工退下吧。”

“臣等告退。”

朝臣们的步履带着劫后余生的仓惶和沉重,踏过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面,消失在殿门之外。

夏守忠连同侍奉的宫人,在皇帝压抑的挥手示意下,也如蒙大赦般屏息敛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