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
早稻田大学的校园深处,有一处偏僻的读书角。
大樟树下,枝叶如伞盖般铺开,遮蔽了烈阳。
两个男人正在聊天,似在辩论,又似在探寻。
其中一位是中年男人,头发略显蓬乱,胡茬也没来得及打理,蓬头垢面。
他对面坐着的青年身姿挺拔,眉目间带着几分沉稳。
“仲甫先生您的那篇《爱国心与自觉心》我反复读了三遍,却仍有诸多疑虑不解,今日冒昧,想向您请教,行吗?”青年姿态不卑不亢。
“我知道,你李守常是河北人。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认死理儿,但是现在国内就缺认死理儿的真汉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中年男人抬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接着两人互相探讨起来。
“……”
“现在列强瓜分我们靠的是借债,根据我的了解,我们每年向西方各国借的外债,占国库收入的一半以上……”
“一个没有生产力的国家,只能够靠国税铁路抵押,借债来维持政权,这样的国家,还有有什么希望?”
“……那照您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没有出路了?!”
“有!出路并非没有,只是不能走老路,只有找到一条新路。”
“老路?”李守常追问,“何为老路?”
“政权更迭,推翻一个旧王朝,再建立一个新王朝,循环往复,你争我夺,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这就是老路。”陈仲甫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几千多年,我们走的都是这条路,现在走不通了。”
“那何为新路?”李守常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紧紧盯着对方。
陈仲甫却摇了摇头,坦诚道:“不知道。”
李守常:“……”
陈仲甫见状,又补充道:“但“不知道”不代表“找不到”。我辈求学、辩论、奔走,不就是为了在黑暗里摸出一条新路来?”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一句话点醒了李守常,他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两人从“外债之弊”聊到“民众觉醒”,从“旧制度的腐朽”谈到“新时代的思想”,从最初的辩论逐渐达成共识,越聊越投机。
末了,陈仲甫伸出手,李守常也伸手相握,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掌心的力量,仿佛传递着一种共同的坚定。
哪怕前路未知,也要奋力探寻。
“仲甫!守常!”
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人快步走来,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手里卷着一沓报纸,正是章行严。
“行严兄。”×2
两人打招呼。
“可让我一顿好找!”章行严走到近前,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报纸,“你们看看这个,是我国内的朋友刚寄来的。近半年来,上面的文章在国内影响力不小。”
两人接过报纸。
陈仲甫笑道:“是什么样的好文章,值得行严兄特地跑这一趟?”
低头,看到了《大国崛起》四个大字。
章行严摆了摆手,认真道:“你们先看,看完就知道了。对了,仲甫,你当初不也是看了守常发在《甲寅》上的文章,就一直想找机会见他吗?如今一见,是不是不虚此行?”
陈仲甫看向身旁的李守常,眼中满是欣赏,“收获甚丰!如获至宝!”
章行严指着两人手里的报纸,笑道:“这篇《大国崛起》,只会比守常的文章更让你感到耳目一新!我当初刚看完时,一夜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文章里写的那些国家兴衰的道理。”
陈仲甫道:“喔?能得到行严兄如此之评,那我还真要瞧瞧了。”
低头,阅读。
“征服是从被征服开始的……”
陈仲甫轻声念出开篇的句子,目光渐渐被吸引。
报纸上的文字平实易懂,却将各国的制度演化,一一娓娓道来,条理清晰,分析透彻。
李守常同样细细浏览。
章行严走到一旁坐下,静静看着两人,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他很想知道,这两位思想激进的朋友,会如何评价这篇文章。
他当初刚看完时,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有一种感觉,恨不得当面拜访一下那位太渊先生。
里面有诸多内容档案资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获得的。
半晌后。
陈仲甫和李守常都看完了。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陷入了沉思。
大樟树下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忽然。
陈仲甫猛地一拍大腿,眼中迸发出灼热的光芒,声音也提高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