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学校读书的少年,撞见了就劝,说“香灰就是草木灰,吃多了伤胃,该去看郎中”。结果赵三奶奶在屋里拍着大腿哭,说那少年“脏心烂肺,污蔑娘娘,要遭雷劈”;她那破婆也跟着骂,说“花我的钱,碍你什么事”,谁知道刚吃了两个月,人就垮了!”
蒋村长叹了口气,眼眶泛红:“送到镇上的医馆,大夫说胃都被烧烂了,摇头说治不好。她婆婆这才慌了,跑去赵三奶奶家理论,哪知道人早就卷着卖香灰的钱,跟着外乡货郎跑了!我婆娘当场就哭了,赶紧把人接回村里,可城里的大夫都找遍了,都说没办法。”
“那个死老太婆,自己蠢就算了,还害了我妹子,太渊先生,麻烦您可一定要救命啊!我那妹子都还没生过娃呢!”
太渊道:“稍安勿躁,去看了再说。”
两人快步来到蒋村长家。
院子里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裳,堂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推开门。
只见蒋村长的婆娘正坐在床边抹眼泪,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眼眶深陷,嘴唇干裂,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攥着被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阿姐,我就说那灰吃着烧心,可娘非逼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没生过娃呢……”
见到自己亲妹妹这么哭着,床边女人亦是跟着流下泪来。
“别哭了!太渊先生来了!”蒋老实喝止了妻子,又对着床上的妻妹道,“快让先生给你看看!”
太渊走上前,伸手搭在她的腕脉上,瞬间便摸清了她的病情:胃黏膜大面积溃烂,伴有轻微出血,好在没有伤及脏腑根本,对他来说不算难治。
“别怕。”他轻声安抚,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不会死的。”
以他的医术,哪怕不用真炁调养,对方的病症也难不倒太渊。
咻咻咻!
太渊手指疾飞,连续行针。
床上的女人起初还有些紧张,可随着银针入穴,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腹部散开,原本烧心的痛感渐渐减轻,连咳嗽都少了几分。
半个小时过去,太渊收针。
“之后我三天来行一次针,饮食上多吃些小米粥之类的软食,忌生冷辛辣。不出半个月,便能好转。”
“真、真的能好?”蒋村长的婆娘颤声问道。
“放心。”太渊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饮食禁忌,便转身离开了。
果然如太渊所言,三次针后,那女人便能下床走动;十天过去,她的脸色红润起来,除了不能干重活,行住坐卧已与常人无异。
蒋村长特地杀了一只鸡,提着一篮鸡蛋送到学堂,对着太渊千恩万谢。
当然,这是后话。
…………
回到学堂,太渊忽然心生触动。
方才在蒋村长家所见的一幕,仍在心头萦绕,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深沉的触动,似曾相识的沉重。
在大明那会儿,他见过因愚昧无知而导致的更惨烈的事情。
比如,用人祭来求雨。
也见过孝子为治母病而“割股疗亲”,最终母亲未愈,孝子却因失血险些丧命。
还有江南某些地区,因“五月产子不详”的传言,竟有农户将亲生骨肉溺于河中……等等。
那些因愚昧而生的悲剧,与今日蒋妻妹被香灰所害的遭遇,何其相似。
“个体理性在群体性疯狂中丧失…”
“用崇高的概念包装反智和反人性的行为…”
“这非病之苦,实乃心之痼疾…”
拿出稿纸,太渊再次提笔。
他得写一本书!
不讲大道理,不扯空话,就写一本能让人睁开眼、看清楚这世界到底咋回事的书!
“这本书,不当论玄理,不空谈风月,当如明灯,照亮实相…”
“老百姓现在最需要的,是马上能救命的常识,是能过日子的道理…”
哲学?艺术?
离肚子饿的人太远了。
经济学?文学?在这连饭都吃不饱的动荡年代,对底层百姓而言太过遥远,说了也没人能听进去。
天文历法的高深理论?
也非急需。
真正要紧的,是让大伙儿明白“天为什么会下雨,不是龙王发怒;地为什么会震动,不是山神显灵”,“人生了病是因为风寒、病菌,不是冲撞了鬼神”,“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有毒,怎么煮菜更营养,怎么伤口不发炎”……
太渊越想越清楚。
他最终决定是写一本科普性质的《百科全书》,先从跟老百姓生活相关的内容开始。
“基础医学要写,教他们识别常见病症,比如风寒与疫病的区别…”
“烫伤、割伤的应急处理,像今日蒋妻妹这般吃灰伤胃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