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小花泪(6)(3 / 3)

,顺着巷子往村口走。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短,像个急匆匆的感叹号。

“建国!”惠娥喊了一声,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赵建国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惠娥,”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知道你心里有坎,我给你时间。可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他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巷口。惠娥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子,晨风吹起她的头发,迷了眼。她忽然想起赵建国送她的梨木盒,想起他雕的野菊,想起他给小花做的虎头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早饭时,环宇娘看着桌上的空碗,问:“建国呢?”

“回前村接丫蛋了。”惠娥往老人碗里盛了勺粥,手有些抖。

老人叹了口气,没再问。小花举着个馍,奶声奶气地喊:“爹……”惠娥的心猛地一揪,把娃抱进怀里,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天,两天,三天……赵建国没回来。

惠娥开始慌了。她托人去前村打听,带信的人回来却说,赵建国的窑洞空了,东西都搬走了,邻居说他天不亮就雇了辆牛车,拉着家什往县城方向去了,说是要去关外找活儿干。

“他还说啥了?”惠娥抓住带信人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对方的肉里。

“没说啥,”那人挠了挠头,“就留了句话,说让你……好好过日子。”

惠娥松开手,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她想起赵建国走时的眼神,想起他说的“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眼泪终于决堤了。原来他不是回前村接丫蛋,他是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像从没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环宇娘拿着个布包走进来,里面是赵建国留下的东西:一把木工刨子,半袋红糖,还有那个梨木针线盒。“他是个好孩子,”老人抹着眼泪,“是咱对不住他。”

惠娥拿起针线盒,盒盖上的野菊在阳光下淡淡的。她想起相亲那天,他红着脸把盒子递给她,说“放针线正好”;想起拜堂时,他站在她身边,声音洪亮地说“是”;想起那个争吵的夜晚,他眼里的红血丝,他哑着嗓子说“我走了”。

她把脸埋在盒子里,梨木的清香混着淡淡的木屑味,像赵建国身上的味道。眼泪打在盒盖上,顺着菊花的纹路渗进去,像给花瓣染上了颜色。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惠娥带着小花,照顾着环宇的爹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巷子里的热闹少了些,二婶子来得勤了,总给她带些吃的;张大爷在地头见了她,也总叹着气说“有啥活儿吱声”。

有天傍晚,惠娥坐在老梨树下纳鞋底,小花和丫蛋的虎头鞋放在身边,一双蓝,一双粉。风吹过枝桠,她忽然听见有人喊“爹”,抬头看见小花举着个木片,正追着蝴蝶跑,木片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个“赵”字,是赵建国教她刻的。

惠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望着村口的路,路的尽头是姑射山,山影重重,像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她知道,赵建国不会回来了,那个愿意等她、愿意疼她、愿意给她雕一辈子菊花的男人,被她亲手推开了,推得很远很远,远到再也看不见。

月光又爬上了梨树,和那天晚上一样淡。惠娥把虎头鞋收进梨木盒里,紧紧抱在怀里。窑洞里的灯亮了,环宇的遗像在墙上看着她,眼神温和,像在安慰,又像在叹息。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她得一个人走了,带着对两个男人的亏欠,带着小花,一步一步,走在这黄土坡上。只是心里那道坎,或许这辈子都跨不过去了。风穿过梨树的枝桠,发出呜咽似的响,像是在替她哭,又像是在替那个远走他乡的人,说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