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问,“走路得走四个钟头,娃哪能等得起?”
曹二蛋往灶房看了一眼,灶台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有两个法子,”他快速盘算着,“要么用我的自行车,我驮着娃,惠娥你跟着跑;要么去队里套马车,马车快,还能让娃躺着。”
“马车!用马车!”惠娥立刻说,“娃烧得这样,坐自行车颠得慌!”
“我去叫队长!”环宇娘抹了把泪就往外冲,被曹二蛋拦住了。
“您老在家看着家,我去。”他把用过的针管放进消毒盒,“惠娥,你赶紧找床厚被子,把娃裹好,我去队部套车,最多一刻钟就回来。”
他抓起药箱就往外跑,褂子的后襟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白衬衫。惠娥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忽然想起去年曹医生给环宇爹看咳嗽,也是这样,深更半夜背着药箱跑了三里地,看完病还留下草药,分文没收。村里人都说曹二蛋是菩萨心肠,他爹临死前嘱咐他“行医先行善,别赚亏心钱”,他记了一辈子。
惠娥手忙脚乱地找被子,把环宇娘给小花做的新棉被翻出来,又铺上件旧棉袄当褥子。小花在她怀里哼了一声,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花乖,咱去医院,看完就不烧了。”惠娥哽咽着说,嘴唇吻着娃滚烫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她心尖发疼。
没等够一刻钟,院外就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轴转动的“咯吱”声。惠娥抱着小花冲出去,只见曹二蛋赶着辆马车停在门口,车辕上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队长站在车旁,手里攥着根鞭子:“惠娥,快上车!曹医生说娃急着看病,我把队里最好的那匹黑马套上了!”
“谢谢队长!谢谢队长!”惠娥语无伦次地道谢,曹二蛋已经跳下车,伸手接过小花,小心翼翼地放进铺好被子的车厢里。“你也上来,”他对惠娥说,“坐稳了,咱得快点赶。”
马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前进,黑马跑得飞快,马蹄踏在结了薄霜的地上,发出“嗒嗒”的脆响。马灯挂在车辕上,光影在车厢板上晃来晃去,像跳着不安的舞。惠娥坐在车厢里,把小花搂在怀里,娃的头靠在她胸口,呼吸还是粗重,却比刚才匀了些。
曹二蛋坐在车头赶车,时不时回头问一句:“娃咋样了?”
“还烧着。”惠娥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担心,”他的声音透过风声传过来,很稳,“到了医院就好了。县医院的王医生是我老师,对付小儿肺炎有经验。”
夜风吹得车厢板“哐当”响,惠娥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还是觉得冷。她望着车窗外,黑沉沉的田野像块巨大的墨布,只有远处偶尔闪过几点灯火,是零星的村庄。她想起环宇在时,小花发过一次低烧,环宇背着娃走了八里地去公社卫生院,回来时脚底板磨出了血泡,却咧着嘴笑:“咱闺女没事了。”
眼泪又涌了上来,她赶紧别过脸,怕曹二蛋看见。车厢里,小花忽然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惠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脚乱地给娃顺气:“小花不怕,娘在呢……”
“让娃侧躺着,”曹二蛋的声音从车头传来,“别呛着。”
惠娥赶紧照做,把小花的头偏向一边。娃咳了几声,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小眉头却始终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梦。惠娥轻轻抚平女儿的眉头,指尖触到的皮肤依旧滚烫,她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疼得喘不过气。
马车翻过一道梁时,忽然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被风卷着打在车厢上,发出“沙沙”的响。曹二蛋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从车帘缝里塞进来:“给娃盖上,别再着凉。”
“那你咋办?”惠娥问。
“我没事,年轻火力壮。”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可惠娥听着,却觉得鼻子发酸。她把褂子盖在小花身上,布面上还留着淡淡的草药味,像曹医生身上的味道,让人莫名地踏实。
雨越下越大,黑马跑得更急了,马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晃来晃去,照亮了前方泥泞的路。曹二蛋时不时甩一鞭,吆喝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夜里传得很远。惠娥看着他的背影,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可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像棵在风雨里不肯弯腰的白杨树。
“快到了!”曹二蛋忽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兴奋,“看见县医院的灯了!”
惠娥扒着车帘往外看,果然,远处的黑暗里透出一片橘黄色的光,像黑夜里的灯塔。她的心一下子松了,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这一路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