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漫卷如浓汤,陈万辉抬手触及那团灰蒙蒙的雾气时,指尖传来的触感竟像是浸在结冰的河水里——冷得刺骨,却又黏腻得像要将他的手拽进去。
慕婉儿的指尖还掐在他腕间,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青痕:\"古籍里说虚界是命主用来存放'不可见之命'的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出来要拿半条命换。\"她的声音发颤,尾音被风卷着散在雾里。
雷长老的长眉拧成了结,枯瘦的手掌按在腰间的青铜罗盘上。
那罗盘本是用来定方位的,此刻指针却疯狂旋转,在青铜盘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小友,这雾里的时间不对。\"他忽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老夫方才数了三次心跳——第一次三十六下,第二次五十一下,第三次...二十下。\"
陈万辉的金瞳在雾中泛起微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在沸腾,尤其是那缕自双命共鸣后便盘踞在丹田的金黑双色气团,此刻正顺着经络往指尖钻,像一群急着探路的小兽。\"进去。\"他说,声音沉稳得像是敲在磐石上,\"玄冥子说虚界的门只为逆命者开,我们若不进,他的癫狂倒成了真话。\"
慕婉儿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还是松开了手。
她从储物戒里摸出一串青玉念珠,那是她师傅临终前给的,此刻握在手里,玉珠表面竟凝出细密的水珠——是她的冷汗。
雷长老的罗盘\"咔\"地一声崩裂,碎片坠进雾里,连响都没发出。
他拍了拍陈万辉的肩:\"老夫活了两百年,头回见能让星象盘碎裂的地方。
小友若有差池...\"他没说完,只是将腰间的淬毒飞针囊往手边挪了挪。
三人刚迈出第一步,脚下的地面便像被抽走了根基。
陈万辉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像是突然从悬崖坠落,可低头看时,却见灰雾里浮着无数光点,有的明如烛火,有的暗似残星,竟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这是...意识投影空间。\"雷长老的声音发闷,像是隔着层毛毡,\"老夫在古卷里读过,高阶修士能用意识构建幻境,但这里的'构建'更像...像把所有人的记忆揉碎了重捏。\"他的话刚落,左侧的灰雾突然翻涌,一个穿着玄色道袍的身影踏雾而出——竟是方才被陈万辉击伤的玄冥子!
\"陈万辉,你以为逆命就能超脱?\"幻象玄冥子的嘴角没有血,反而挂着阴毒的笑,\"你娘死的时候,求你爹救她的样子,你忘了?\"
陈万辉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岁那年,娘跪在爹的书房外,雨水顺着青瓦砸在她背上,她怀里还抱着发高热的自己。
爹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陈夫人,你该知道,陈家的嫡子不能有个低阶灵者的娘。\"
\"万辉?\"慕婉儿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陈万辉这才惊觉自己的指甲已掐进掌心,金黑双色的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深吸一口气,那缕逆命真血突然从丹田窜起,在周身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
幻象玄冥子的话戛然而止,像被掐断的琴弦,下一秒便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是心障。\"陈万辉的声音有些哑,\"用逆命真血做锚点。\"他转头看向慕婉儿,后者正盯着右侧的灰雾——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红裙的少女,梳着双髻,手里攥着串糖葫芦。\"阿瑶?\"慕婉儿的声音发颤,那是许瑶十二岁时的模样,\"你不是...你不是在苍梧山被妖兽...\"
\"那不是她。\"陈万辉抓住慕婉儿的手腕,将自己的血抹在她手背上,\"许瑶现在在离火城等我们,她的短刀还在我靴筒里。\"他能感觉到慕婉儿的手腕在抖,可当逆命真血的光罩裹住两人时,红裙少女的身影突然扭曲,变成了陈万辉的大皇兄——那个在族比上用淬毒的剑刺穿他右腿的人。
雷长老那边传来一声闷哼。
陈万辉转头,正看见雷长老举着半块碎罗盘,砸向面前的幻象——那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正端着碗热粥,说:\"阿雷,趁热喝,你小时候最爱娘熬的红豆粥。\"雷长老的眼眶通红,碎罗盘砸在幻象胸口,却像砸进了水里,只荡起一圈涟漪。\"娘已经走了三十年了。\"他哑着嗓子说,浑浊的老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您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突然咬破食指,在碎罗盘上画了道血符,\"去!\"
血符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