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收手,整个人向后靠去。
她害怕,怕自己贪恋这温柔梦乡,再难自拔。
她抽手的刹那,他心头一阵落寞,可再抬眸朝她看去时,又是一阵愉悦。
那惊慌失措,又懊恼后悔的表情,全部被他捕捉。
在皇帝身边行事,察言观色是必不可少的,他自然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懒得追究那份情意后的故事与原因,他只是太孤单了,她就像腊月寒天里的一蓬烈火,无论这蓬火是怎么来的,靠近她会有什么后果,这些他不愿意去考虑。
他就是那飞蛾,不顾一切,粉身碎骨燃尽自己,以获取片刻温暖,若此执念,又岂焚身之可吝?
“阿琸……”她觉得他好寂寞,好孤单啊,明明是那么矜贵的一个人,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怎么会有那种令人揪心不已的眼神呢?
阿琸?阿琸是谁?
一个裴言不够,又来个阿琸?
他垂下眼去,握着她双手的掌心,不由得用力合紧。
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霾,他没有叫她瞧见。
有时候想,这辈子就这么过去吧,一副千疮百孔的残躯而已,还能祈望什么呢。
可有个祈盼后,就不愿意再过回原来那晦暗无光的日子了。
“大人,我……想求您件事。”
他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心里惶惶然,就怕她说要离开这里,离开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人到了这份上,也有几分悲凉,看着大权在握,万事不愁,却会这样惊恐一个人的离开。
他闷声问:“什么事?”
“您答应帮我娘查我大哥下落的那件事……”
“我自是会去办的,并非敷衍。”
“我并非担心大人食言,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不要去查?”
他细细看着她,对她的请求感到纳罕:“你难道不想见到你大哥吗?”
她轻轻摇头,很是涩然的样子:“我胆小,怕失望罢了,这么多年,我和娘虽然默认他已经死了,但心里终归还是有些念想,我怕这最后的念想,也就此消失。”
这岂不是在自欺欺人?
他很不赞同,但也明白她的焦虑,人有的时候,的确会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知道不对,但谁让恐惧占据了上风,能糊涂一天便是一天。
“这样好了,我偷偷去查,查出来就告诉你,查不出来就什么也不说。”
她失笑:“这与您直接告诉我去查过有何不同?”
他也笑:“是没什么不同,但查与不查,则由我来做决定,你便不用纠结犹豫。”
“那不好。”她摇头:“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你也知道被人蒙在鼓里不好受,那你是不是更该对我坦诚以待?”
说来说去,就是在指责她有所隐瞒一事。
顺子的遭遇,就是他明摆着给自己的敲打,她心里都清楚。
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自己不像前世那样孑然一身,挂念操心的人一大堆,他放句狠话,自己就怕的不得了,哪里还需要杀鸡儆猴?
可现在又换了一种态度,简直比前世还要温柔贴心,倒是叫她无所适从。
“我想问大人一个问题。”
“你问吧。”他神情随意,鲜有的亲和。
她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大人这官做的可顺心?”
这问题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有思索,直接回道:“别说做官,人活在世,也不可能日日顺心,总归一切顺利,没什么大的坎坷。”
她知道他没说真心话,否则他眼底时不时透露出的荒芜落寞,又该作何解释?
让自己坦诚以待,他还不是有所隐瞒。
她也不在意,自己本就没说实话,凭什么要求他对自己赤诚以待。
“那在大人心里,是至亲友人重要,还是这官位重要?”
他脸上的笑,随着这句问询,而缓缓消失。
她知道自己僭越了,可这是埋在自己心里的一根刺,无论他怎么回答,愿不愿意回答,她都要把它拔出来。
冰冷无温的笑意,再次回到他的脸上,一转眼,他像是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狠辣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
“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至亲友人重要?也许这你最想听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