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刘老五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门外呜咽的风沙,“蒲甘已覆。铁门关外,再无藩篱。”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虎威那僵硬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陛下的问题,将军方才已有壮语。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英列炮舰既碎蒲甘金顶,其锋所指,下一步,当在何处?”
他的声音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冰冷的陈述,“虎威将军,你欲‘寸土不让’之地,如今……已在关外。”
虎威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刘老五不再停留,转身,对李易及身后的缇骑沉声道:“走。”
他率先迈步,走向花厅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李易立刻紧随其后,年轻的脊背挺得笔直,墨绿色的身影在满厅的甲胄寒光中,显出一种奇异的孤勇。缇骑们无声地收拢队形,甲叶发出整齐的轻响,护卫着他们的钦差。
将军府的亲卫下意识地想要阻拦,脚步微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主位前那个如同受伤猛虎般僵立的背影。
虎威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指令。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门外弥漫的黄沙,仿佛要将那风沙看穿,看到关外那片已成焦土、正被异国铁蹄践踏的土地。
他那只曾拍击虎头、豪言“寸土不让”的大手,此刻正无意识地、痉挛般地反复摩挲着腰间佩刀的鲨鱼皮刀柄,冰冷的触感也无法压制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刘老五一行人畅通无阻地穿过奢华而压抑的花厅,走出将军府那象征着西境无上权力的朱漆大门。门外,风沙更烈,带着浓重的硝烟气息,扑面而来,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刮在脸上。
站在将军府高高的台阶上,刘老五的目光投向铁门关那巍峨却透着沉重疲惫的城墙轮廓,更投向城墙之外,那片被风沙和炮火硝烟共同笼罩的、方向不明的远方。蒲甘王都的炮声早已听不见,但那种毁灭的震荡,仿佛已融入这西境的风沙之中,无处不在。
李易站在刘老五身侧,也望向关外。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被残酷现实点燃的、混杂着愤怒与使命感的火焰。
他看到了斥候的血,听到了蒲甘的亡国之音,更看到了将军府内那瞬间的惊惶与动摇。
神捕考校时那句石破天惊的推断,此刻被关外残酷的炮火彻底印证,字字染血。
刘老五沉默了片刻,任由风沙卷动他的袍角。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少年耳中:
“听见了吗,小易?”
李易一怔,侧耳倾听,除了风沙呜咽,别无他响。
“是界碑在哭。”
刘老五的声音低沉如叹息,目光却锐利如刀锋,刺破重重风沙,望向那不可知的、危机四伏的前路,
“这哭声,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