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滴着浓稠的反讽和残余的、被碾碎了的不甘。
“呵……笃笃笃……好听!比大雄宝殿里的诵经好听多了!”
“你们使劲听,等咱们下了山,进了城,找个馆子热乎热乎的时候,也听不到了!”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剃度前据说是学雕塑的,此刻却蓬头垢面。
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后山声音传来的方向。
眼神里有种奇异的疯狂,像要穿透那层叠的山峦与树木,看清那些挥汗如雨的身影。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野兽的嗬嗬声,然后猛地抬脚,狠狠踹在路边一块无辜的山石上!
碎石飞溅,引来戒律院当值僧冷冽如刀的警告目光。
队伍在当值僧的押送下重新艰难挪动,穿过那条两侧立着高大古木的山道。
脚下是千百年来僧人和香客踏出的碎石小路。
如今踩在他们这群仓皇而去的人脚下。
每一步都格外硌人,格外刺耳。
那个木材商实在忍不住,低声咕哝:“方丈老糊涂了?”
“放着好好的财路不搞,偏要去刨土坷垃?”
“这不是折腾人么!”
那司仪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嗤笑一声:“管他!爱刨刨去!老子下山重操旧业,凭这张嘴皮子,还能饿死?照样吃香喝辣!”
“这鸟地方,清汤寡水的寺斋,老子早他娘吃腻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一下胸前口袋里那张昨天才刚分到手没暖热乎的提成卡——那是他帮忙牵线某位“求子心切”的富商与某位“法力高深”的“法师”认识的介绍费。
指尖却只触到被汗水浸透、几乎黏在胸口皮肤上的布料。
口袋是瘪的,卡已被无情地收缴、注销。
他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那点强装的讥诮瞬间褪尽,一种被连根拔起、彻底剥夺的剧痛猛地攥住了心脏。
脚步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此时,一缕阳光正好挣脱云层,穿过高耸树冠的缝隙,斜斜地投射下来。
形成一道清晰的光柱。
精准地打在了队伍中一个老迈的身影上。
这和尚法号以前叫“妙行”,曾是寺里一位普通洒扫,人老实木讷。
却因为贪图一个月多出几百块的“绩效补贴”。
被东妙的管账执事明厉威逼利诱着签下了一份份名不副实的法事收费单。
他一路走,一路都在无声地流泪,浑浊的老泪爬满沟壑纵横的脸颊。
此刻,这道突兀的阳光像舞台上的追光,将他因泪水而油亮的脸庞照得纤毫毕现。
旁边押送的年轻当值僧眉头紧锁,眼中没有丝毫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