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微扬起他雪白凌乱的须发,显得朴素而苍老。
唯有一双眼睛,沉静深邃如古井寒潭。
穿越清晨山林的薄雾。
无声地迎上这一群狼狈出走者的目光。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破败的衣衫、灰败的面孔、被磨破的鞋袜。
最后落在那被剥去法衣后暴露出的赤裸的俗世皮囊之上——那件格子衬衫的质感,那条晃动的、俗气的金链子,那件松松垮垮随时会掉下去的西裤……
仿佛一柄无形的手术刀,冰冷精确地剖开了每一层曾经披在他们身上、用以招摇撞骗的神圣袈裟。
那目光并不凶狠,甚至谈不上责备。
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沉重的、如同背负着整座清凉山的悲悯与决绝。
这目光比任何严词厉色都更具穿透力,瞬间冻结了刚刚加快的脚步。
那个木材商脸上的油腻希冀僵住了。
司仪强行扯起的讥讽嘴角凝固成一个滑稽又难堪的弧度。
雕塑家般阴郁的年轻人眼中那点疯狂瞬间被更大的茫然和无措淹没。
就连不停流泪的老僧妙行,都在那目光的笼罩下,羞愧地垂下了头,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一时间,只剩下山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和彼此粗重混乱的呼吸声。
智远的目光并未在任何人脸上过多停留,仿佛他们不过是山道上的几块顽石或几丛杂草。
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晨钟的余响,撞在山壁上,回荡不息:“门内锄头声,是锄心中荆棘毒草。”
“山外金银响,终不过虚空浮云。”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字字如金,落在下山路上:“今日离山去,尘垢满身还。”
“他年若知返……只恐——门在前!”
话音落下。
他再不多看众人一眼,转过身,迈着沉稳甚至有些迟缓的步子,沿着另一条狭窄的、被野草覆盖的小径,缓缓向上。
隐入了那片山岚初起的青翠密林之中。
小径尽头,隐约可见新开垦的土地一角,那低沉而坚定的“笃笃”声,并未止歇。
反而像是在回应他的脚步,越发清晰地透过林莽传来。
仿佛一块巨石坠入死水。
直到智远方丈那沾着泥泞的灰布身影完全消失在茂密的树影之后,山道上死一般的寂静才被粗重的喘息和一两声近乎呜咽的干嚎打破。
木材商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曾试图找回场子的司仪,只觉得脸颊火烧火燎,仿佛被无形的耳光抽过无数遍。
他下意识捂住胸前空空的口袋位置,那条金链也似乎在勒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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