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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剧痛,不知是被气囊砸的,还是安全带勒的。
耳中嗡鸣未退,她第一反应是去摸手机——屏幕碎成蛛网,语音界面还亮着。
白恩月用抖的手指点住语音键,竭力让声音平稳:“……晚一点到,别怕。”
送完毕,她解开安全带,推门——车门变形,只能推开一条缝,她侧着身挤出去,雨水瞬间浇透衬衫。
左前轮胎爆裂,保险杠碎片散落一地,护栏断裂口闪着冷光。
白恩月踉跄着绕到车尾,打开后备厢,取出警示三脚架,按规程摆在来车方向15o米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靠在车门上,抬手看表:14:59。
药效时间,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雨丝灌进肺里,疼得呛。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鹿鸣川的回复——只有短短两秒语音:
“……你在哪儿?”
声音沙哑,带着刚醒的茫然与惊惧。
白恩月握紧手机,指节被雨水泡得白。
她抬头望向远处灰蒙蒙的高架尽头,雨幕像一张细密的网,把世界隔成孤岛。
“我没事,”
她对着碎裂的屏幕,轻声说,“等我回家。”
说完,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不知是雨还是泪,转身走向护栏外,拨通救援电话。
身后,刹车痕蜿蜒十余米,在湿滑的路面上刻下一道漆黑而扭曲的痕迹——就如同她生命的轨迹一般。
雨忽然就下大了。
先是细线,转眼就成帘,砸在沥青上溅起碎银般的浪花。
白恩月踉跄退到高架桥下的那棵矮槐树旁,树冠稀薄,根本兜不住水,却好歹给了个“躲”
的借口。
她后背紧贴粗糙的树皮,掌心全是冰凉的雨水,心脏仍保持着撞击胸腔的频率——一下、一下,像要把那段方才压缩成三秒的失控,重新回放。
她抬眼望去:雨幕里,黑色的轿车斜瘫在应急带,左前轮瘪成皱巴巴的一团,保险杠碎片混着反光三角牌,被水流冲得四处逃窜。
碎裂的护栏翘起,像一柄弯刀,直指驾驶窗——只差一拳,就刺进她刚刚还握着方向盘的位置。
后怕猛地涌上来,比撞车时的气囊更凶狠地拍在她胸口。
白恩月双腿软,顺着树干滑坐进泥泞里,雨水瞬间浸透裤腿。
她抱膝把自己蜷成最小的一团,才现十指抖得根本合不拢——那不仅是冷,而是死里逃生后的迟来战栗。
耳边的嗡鸣尚未散去,混着雨声,幻听般重现方才的金属撕裂:嘎吱——砰——安全气囊炸开的白雾,还有她胸口被安全带勒出的那道火辣的灼痛。
时间被拉长成黏稠的慢镜头,她甚至清晰记起气囊布面蹭过脸颊的粗粝,像砂纸。
“差一点……”
她喃喃出声,嗓音被雨水泡得嘶哑。
差一点,那截断裂的护栏就刺穿玻璃;差一点,她就无法兑现那句“等我回家”
;差一点,鹿鸣川醒来面对的,就是破碎的她。
冰凉的雨水顺着梢灌进衣领,她却浑身烫,仿佛有火在血液里乱窜。
她抬手抹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掌心却多了一抹淡红——额角被碎玻璃划出的血痕,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刺痛。
远处,救援车的黄灯穿透雨幕,警笛声渐近。
白恩月撑着树干站起,踉跄一步,又回头望向那辆陪伴自己两年、如今面目全非的车。
它像一头被猎枪击中肋骨的兽,安静而屈辱地伏在原地,提醒她:生与死之间,原来只隔一层薄纱。